第三十九章 皇甫德儀薨(1 / 3)

且說武惠妃恍然走出昭德宮,一邊流淚一邊艱難的走著,失魂落魄的回到夜華宮,回到這個盛寵多年的宮殿裏,突然覺得一切都好陌生。隨行宮女戰戰兢兢一直跟到寢殿,並無任何言語。

內室,一個衣著明豔的宮女端著熠熠發光的寶物緩緩走到臥榻前,“娘娘,皇上剛得了些珍寶,讓人送來給娘娘。劉公公在殿外等候多時正等著娘娘對皇上的回話,娘娘看看可還中意?”

武惠妃沒有動,緊閉雙眼搖了搖頭,麵色因情緒激動顯得蒼白,卻遮掩不住她原本端莊高貴的氣質。

“娘娘若都不喜歡,奴婢這就替您回了劉公公。”小宮女試探的問。

武惠妃依舊不答話,在她就要走出內室時,才輕輕吐出兩個字,“多事。”

“娘娘恕罪。”小宮女並不知哪裏出了差錯,嚇的渾身顫抖撲通跪倒,誠惶誠恐的回話。

二十多年來經過太多的大風大浪,再大的風浪都沒有打垮她。深知在後宮中,皇上的恩寵才是永保榮華的利器,武惠妃收起方才的迷惘與恨意,麵沉如水的接過封賞,吩咐道,“這些封賞本宮甚是喜歡,隻是身子不適,就不親自去皇上那裏謝恩了。唯有煩勞劉公公替本宮轉告皇上,就說本宮偶感風寒,怕這病有損皇上聖體,近日就不能侍奉皇上了。”

“是。”小宮女恭謹的應聲出去了。

屋中人退盡,武惠妃細細的端詳著桌上的珍寶,沒有一絲欣喜,隻覺得五味陳雜。九隻金鳳盤旋而成的鳳冠,冠下垂著的東珠,顆顆圓潤晶瑩剔透。將那枚碩大的夜明珠放入掌心,她不禁苦笑,掌上明珠,九鳳冠都是帝皇的恩賜。若是放在往日,她一定覺得很是幸福,但現在她卻隻覺得虛假。

武惠妃再也忍不住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梨花帶雨的哭相弄花了精致的妝容也毫不在意,許久,她才抑製住哭泣,撫摸著九鳳冠,咬牙切齒的自言自語,“皇上你乃一國之君,我就算是再恨你,為了孩子、為了江山社稷,也不可動你分毫。但你不要怪我無情,你殺死我三位孩子,我也要害死你三位孩子,讓你也嚐嚐什麼是喪子之痛,什麼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洋洋灑灑雪花飄了一個下午,直至天色完全暗淡下來才漸漸停了。皇甫德儀慵懶的從臥榻上起來,這是她生命中最後的一日,她親自梳妝,挽起高高的發髻,穿上當年大婚時所穿的大紅嫁衣,金線繡製的圖樣甚是大氣,戴上吉冠,碧玉垂珠。臉色蒼白,她便畫了一個濃妝,常常淡妝清怡的扮相化起濃妝來竟多了幾分嬌豔,瘦弱的身子透著雍容華貴。

化好了妝,皇甫德儀讓人將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好,一如幾十年前的宮殿。帝王之愛少得可憐,而她隻不過試圖挽回一絲憐惜,而這份憐惜或許足以保護自己的孩子和太子一世周全。對一個愛了一輩子的人隻能靠處心積慮的算計才能為死後爭得些許虛榮,她越發覺得可笑可悲起來。

待一切布置妥當後,天已經完全黑了,皇甫德儀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踱到門口,倚門翹首以待,似一個思春的少女焦急的盼著情郎。

“娘娘,該吃藥了,藥涼了便會苦澀。”

皇甫德儀搖頭,“倒了吧,本宮不想吃,皇上不喜歡藥味,你快去拿些淡香焚上。”

總算沒有辜負她的等待,酉時三刻,一駕翠帷金縷八寶車在昭德宮門前穩穩停下,隻聽見門口宮監高聲通報,皇上駕到——

皇甫德儀瞧瞧衣裙裝束,撫平些許皺著,看沒有什麼不妥,在熾情的扶持下迎了上來,跪倒在地畢恭畢敬的行禮,“臣妾皇甫德儀拜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佳人在病中仍盈盈下拜行此大禮,唐玄宗忙扶起來,細細看去,隻見眼前的皇甫德儀神態安嫻,溫柔秀麗,秋水明眸,身上穿著大紅嫁衣,發上白玉簪襯著烏黑的青絲,多了抹生氣和明豔,他不禁驚豔得迷了魂,在身邊寵臣高力士的提醒下他才執起她的手,心神初定的說,“你今久病纏身,還行此大禮做什麼了。你們這些奴才是怎麼當值的,這麼冷的天讓德儀娘娘一身單薄站在風口,若是染上風寒怎麼得了?”

“皇上別怪他們,是臣妾不好。臣妾怕以後沒機會給皇上問安了,故而想恭恭敬敬的給皇上請安。”皇甫德儀明豔一笑,如一朵盛放的幽蘭般清幽雅致,柔情不曾因歲月的流逝而消減半分,“皇上可還記得當年為何賜臣妾這座昭德宮?”

“愛妃應該常常笑的,平日裏朕都很常見你如此開心的笑顏。朕知你一向貞媛和孝德昭閨儀,故而賜這座昭德宮於你,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唐玄宗也似有所感,憶起當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