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我高中畢業。在高中我最喜歡數學和英語課。畢業後,我進過一所私人辦的英文專修學校,隻讀了一學期,學校因為經費困難停辦了。上哪兒去呢?我從報紙上看到汽車學校招生,學製半年,就去報名了。其實我並不喜歡開汽車,這隻是權宜之計,不管怎麼說,開車也是一門技術,不至於沒有事情做嘛!

在這個學校裏學習很苦。我個子瘦小,幹起活來感到吃力。管我的人很凶,學生們稍不小心就會挨打、受罵。盡管我處處小心,還是常常被他罵,總算沒有挨打。

就在1925年,上海發生了震驚全國的“五卅”慘案,各界群眾紛紛起來反對帝國主義的暴行。我們汽車學校的全體學生,也參加了這一反帝愛國運動。

一天,我們上街遊行,我抱著一捆傳單,一路走,一路散發,被一個巡捕抓住了。那個印度人力氣很大,用一隻大手死死地鉗住我的兩隻手,我連掙紮的力氣都使不出來,隻得由他押著走。後來,我用英語向他宣傳:“我是為祖國的命運而鬥爭,你卻為侵略者效勞,如果這事發生在你的祖國,你能抓自己的同胞嗎?”他沒有再說什麼,或許是我們的行動感動了他,走到一個偏僻的地方,他的大手鬆開了,他揮手叫我快走,他自己就掉頭走了。

就在這一年夏天,我報考了清華。

清華原來是留美預備學校,從1925年開始,設立大學部,招收一年級學生,向完全大學過渡。我去投考後,被錄取為大學部的第一級生,後來改稱為清華大學第一屆學生。

那時候,我們國家對科學實驗不重視,一般學校實驗條件都很差。而清華重視科學實驗,做實驗的儀器設備也比較多,尤其是化學係的實驗條件,在當時的清華可以說是最好的。我一進清華,就迷上了化學。

我在中學時期幾乎沒有接觸過化學實驗。一走進化學實驗室,我馬上就興奮起來。石蕊試紙的顏色變化使我驚奇,更引起我做化學實驗的興趣;對於元素和化合物性質的各種實驗,我都認真去做;化學元素周期表,我背得滾瓜爛熟。我覺得化學真是有意思。現在我也常常這樣想,化學是很有意思的,如果有機會,我還想和別人合作做點化學方麵的研究。

可是,物理係也很吸引人。物理係主任葉企孫是我國著名的實驗物理學家,他1918年到美國留學,1921年攻讀博士學位時期,和他的老師合作,測定了普朗克常數,這個數值,被國際物理學界一直沿用了十幾年。1925年,清華開辦四年製本科,就把葉先生請來了。不久,他就接替梅貽琦先生擔任物理係主任。為了把物理係建設成國內教學與科學研究的一個重要基地,他請來了國內一批學術水平高的教師;同時積極籌備實驗室、金工廠和有專門書刊的圖書室,為開展科學研究創造條件。

物理學是一門基礎學科,為了使學生打好基礎,物理係對普通物理這一課很重視,教普通物理的教師,都是物理學大師。開始是葉先生親自上普通物理課,後來是吳有訓教授、薩本棟教授。

葉先生講課從來不照本宣科,常常是結合課程內容,介紹一些國外的最新研究成果。他把一些基本概念講得很清楚,重要的地方總是不厭其煩地重複講解,直到大家都聽懂。我們都愛聽他講課,他對我們的學習情況也很關心。有一次,他專門找我談話,了解我的學習情況,還問我對物理課有什麼意見,他告訴我,如果有問題隨時可以去找他,這對我是很大的關懷和鼓勵。由於葉先生對我親自傳授和指引,使我對實驗物理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所以在一年後分科的時候,我沒有進化學係,而是選擇了物理係。

後來,吳有訓先生到清華大學物理係當教授。不久,葉先生升任理學院院長,吳先生就擔任物理係主任。吳有訓先生也是一位著名的實驗物理學家,他於1921年到美國芝加哥大學,跟康普頓教授從事物理研究。1923年,他參加了康普頓效應的實驗研究,後來又獨立地寫了兩篇論文,用準確的實驗結果,驗證了康普頓效應,因此,國內外有的物理教科書上,把康普頓效應稱作康普頓—吳有訓效應。吳先生知道後,總是謙虛地謝絕這種稱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