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妒遣芳魂(2 / 2)

洛振平從未有過的語氣讓洛昊天有些吃驚,更多的則是委屈,沉積多年無法釋懷的委屈,眼淚禁不住就開始在眼眶裏打轉轉。他假裝低頭揉眼角,抹掉了那該死的淚珠。

洛振平喝了一口酒,閉上眼輕輕皺了下眉頭,思緒回到了十五年前。

當時洛振平已是文學界大名鼎鼎,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作品不多卻部部經典,因而博得各路文人讀者們的褒賞和鍾愛。生活中他也是個性情中人,與同是文學界名家的妻子林曉嵐恩愛有嘉,可謂是千人羨,萬人妒的神仙眷侶。可惜天妒芳魂,神拆比翼,詩情畫意的生活太過短暫。林曉嵐不幸染疾,初時並未當回事,可後來愈來愈重,不得不認真起來。洛振平帶她訪遍名醫,仍不見好轉,最後尋得一位老中醫,一番望聞問切,斷定這是產**寒,陰氣鬱積體內,留下了禍根。如今由於風寒受涼,觸發禍根,已經傷及五髒七腑,恐怕是回天乏術了。眼下暫且給她開些補藥,一切隻有隨緣。

洛振平傷心之餘並未告訴妻子實情,隻道那老中醫囑咐回家靜養,慢慢就會好轉,隻是時間可能會長一些。林曉嵐知是哄她,也不忍拆穿,隻是故作開心說要去金明池。

看著活潑開心的妻子,洛振平心中湧起一陣憂傷,臉上卻浮出一絲不自然的微笑,畢竟,他不忍拂了她一番好意。

春日裏的金明池,煙柳葳蕤,桃花妖妖,白鷺也開始成群的嬉戲。洛振平與妻子在浩淼的金明池畔整日閑步漫看,湖心泛舟,一連就是七天。

然而此後不久,林曉嵐的身體更是羸弱,洛振平懊悔不已,暗罵自己實在不該讓她在外走那麼久,都說春捂秋凍呢,何況她還有重病。又過了月餘,想必是死神眷顧,不忍她被病魔糾纏,攜她去了。

妻子去世當晚,已是氣若遊絲,臉色蒼白,可憐二人耳鬢廝磨方才兩年,她便要徑自先去,自是傷心不已,可一想兩年多來丈夫洛振平關懷備至,也無甚遺憾,唯有一事放心不下,那便是尚在繈褓之中的兒子洛昊天。

於是她強撐著用最後一點力氣向丈夫說了最後一個請求:“振平,我……就要去了,你對我……好,我此生……無憾,可……昊天還小,你要……好好……照顧他,幫他……幫他找……找個……”待要再說,已無力氣,帶著無限的不舍林曉嵐終於還是魂歸九天。

如雨愁絲,紛紛墜地,仿若秋風殘蕊。洛振平傷心欲絕,緊握著妻子尚溫的纖手,兩串淚珠禁不住崩落,隻覺喉嚨裏一陣哽咽,千言萬語想要出口卻是不能。

是夜,靜如死水,唯有一顆欲碎的心無力掙紮。漫漫長夜,孤坐無寐。

傷心的往事讓洛振平一下子回到了當初模樣。洛昊天舉起酒杯,“爸,我敬你!”洛昊天或許不明白父親的真實感受,可他至少能明白父親對母親的愛之深——顯然,母親希望他能續娶,可他沒有。洛昊天甚至有些自責:他認為是他的到來奪走了媽媽的生命,怪不得爸爸不喜歡自己呢!

洛振平也驚訝於兒子的理解,碰了杯一飲而盡。

也許世上真的沒有解不開的結,化不了的恨。彼此向前邁出一小步,一切都會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