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馬思聰為什麼沒有回來?(2 / 3)

正因為這樣,《思鄉曲——馬思聰傳》在《文彙月刊》發表之後,引起強烈反響。我買了很多本《文彙月刊》送給馬思聰親友,還寄了一本給在美國的馬思聰先生。後來據馬瑞雪告訴我,馬思聰先生看過我的《思鄉曲——馬思聰傳》之後,相當震撼,以為“葉永烈先生是大陸馬思聰專案組的負責人”,因為就連馬思聰本人都已經記不清楚他離開北京時乘坐的是多少次列車,幾點鍾到達南京,又是何時到達上海,何時到達廣州。他不知道公安部的“002”檔案上有詳盡的記載。由於查閱這一重要檔案,當時有多少人上了偷渡的小艇,小艇在海中的經曆,到達香港時的情形,我都清清楚楚,我甚至還擁有偷渡小艇的照片!其實,那是因為“002”檔案中,保存了那些與馬思聰同船的偷渡者在抵達香港之後給內地親友所寫的信,這些信被公安部門截獲,信中詳述了偷渡的經曆……

“過文”稱,《思鄉曲——馬思聰傳》中寫及的一段話,“深深刺痛了馬思聰的自尊心”,使得馬思聰從此不再回國。這一段話是:

馬思聰住在老人公寓,門可羅雀,晚景淒涼……

其實,《思鄉曲——馬思聰傳》原文如此:

馬思聰以他崇高的藝術聲望,在美國受到了尊重。起初,他住在紐約的一家公寓。後來,他搬到費城僻靜的郊區,住在一幢18層的公寓中一套很普通的房子裏,兩個房間而已。女兒馬瑞雪出嫁了,生了兩個女孩。馬思聰夫婦一直和迄今未婚的兒子馬如龍住在一起。跟過去在北京所住的近200平方米、8個房間的四合院,自然是不能相比。當年曾是父親的“愛徒”、“有些天賦”的兒子,也不能如願以償地在美國當小提琴家,而在一家齒輪公司做與音樂無關的事。

音信隔絕,門可羅雀,“獨在異鄉為異客”,馬思聰的心境是蕪雜的,有著難言之痛。盡管他經濟不算寬裕,但是,多年來拒領美國的“政治避難救濟金”。

1980年6月14日,馬思聰和妻子在給長女馬碧雪的家信中,很坦率地談了當年的辛酸:

“爸爸對大陸猶有餘悸。初到美國半年都做同一惡夢,捉回去再逃不出來。文革之罪,頭上傷痕仍在。床單、外衣上的血跡是洗淨了,何堪回首話當年!!!”

思鄉、鄉思,在心頭縈繞。那隻相依為命的小提琴猶在,《思鄉曲》的作者常常奏起了《思鄉曲》,那委婉的琴聲飄逸在異國他鄉的空中。

他思念祖國。他曾深沉地說:“房子住舊了可以換。但是對待祖國不能像對待房子那樣。我永遠熱愛自己的祖國。”

王慕理也說:“我十分懷念我們的祖國,美麗的河山和人民……”

這段描寫,有根有據,並沒有什麼過錯。1993年,我從洛杉磯飛抵匹茲堡大學,馬瑞雪從費城來電邀請我的全家去費城她家過聖誕節。當時馬思聰先生已經過世,我見到了馬思聰夫人王慕理,她很高興接受我的采訪,並與我合影。馬思聰家並非“過文”所說的在費城住“豪華公寓”,確實隻是“一幢18層的公寓中一套很普通的房子”。馬思聰在美國,隻是剛剛到達時舉行記者招待會“轟動”了一下,然後便是過著隱居生活的普通百姓,不像當年在中國大陸是受周恩來總理處處關懷的顯赫的名人,所以他在美國住的是普通公寓應當說是很正常的。倒是馬瑞雪家住得比較好,是一幢花園別墅,那是馬瑞雪的丈夫吉承凱買的房子。吉承凱來自中國台灣。

馬瑞雪曾經對我說,她父親過去在北京馬杓胡同的家是很氣派的四合院,賓客盈門,而在美國費城,父親深居簡出,沒有多少客人,特別是對大陸來人非常提防。馬思聰在費城住了那麼多年,也隻是到加拿大去了兩次,看望大姐馬思錦和姐夫徐騰輝,另外在離世前去了一趟歐洲旅遊。馬思聰去的次數最多的地方是中國台灣。

2007年我從舊金山飛往紐約然後轉往費城,當時王慕理、馬瑞雪都已經過世(馬思聰的長女馬碧雪也在國內去世),唯一健在的是馬思聰之子馬如龍。馬如龍告訴我,他仍在做技術工作,並沒有從事他所喜愛的音樂事業。

馬思聰沒有回來的真正原因

我在完成報告文學《思鄉曲——馬思聰傳》之後,又繼續進行采訪,寫出30萬字的《愛國的“叛國者”——馬思聰傳》,2010年9月由文彙出版社推出新版。為了寫這本書,我除了多次前往北京采訪之外,還南下廣東馬思聰家鄉海豐采訪馬思聰堂弟馬思周以及馬思恭、馬思臧,還在廣州采訪馬思聰內兄王恒,在南京采訪馬思聰的妹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