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城人民醫院住院部。
女老板黃鳳嬌的左耳被蒙上厚厚一層紗布，但絲毫不妨礙她大口地嚼著蘋果。
“反正……總之……嚴不嚴重……也不是我說了算……”黃鳳嬌含著滿嘴的蘋果口齒不清地說，“醫生說……讓住院……我就得住院……”
魯北死死地盯住那張被蘋果撐得變形的臉，心裏生出無限的厭惡感來。
偏偏是這樣的人，自己卻要低聲下氣地向她道歉。
不光要道歉，還要出錢供她住全市最昂貴的醫院，接受最昂貴的治療，而且黃鳳嬌竟然還要求賠償“精神損失費”和“誤工費”。
左邊臉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傷口太長，創可貼也不好貼，幹脆就這樣暴露在外麵，反正也沒人在乎。
徐淑媛臉上賠著笑：“咱們一條街上這麼多年了，相互都知根知底，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情況，我一個女人家拉扯孩子不容易，這錢的問題……”
“錢的問題就不是問題！”黃鳳嬌將嘴裏的蘋果咽下去，幹淨利落地說道，“我黃鳳嬌在十梓街住了大半輩子了，還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這以後出去，我這張臉還往哪擱？被一個十六七的小毛孩咬了，簡直比被狗咬了還丟臉！”說完丟幾個白眼給魯北。
“孩子是有錯在先，青春期嘛，都叛逆，你做阿姨的多擔待些，這事過去也就過去了，咱街坊領居的也不能傷了皮麵……”
“喲，你這意思是我小家子氣啦，活該被咬啦？你也不反思反思你自己，雖然不是你親生的，你教也該教個好嘛，偏偏教咬人……”
徐淑媛的臉青一陣白一陣，但還是強裝笑臉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教育孩子也有不對的地方，我承認。可是咱們上了年齡的人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見識是不是，她還沒長大，做事也沒個分寸……”
“誰上年紀了！”黃鳳嬌瞪圓眼睛，“你說你自己老也就算了，還把我拉上！我又不像某些人把結婚當脫褲子一樣便當，想脫就脫！”
“你說誰呢？”徐淑媛終於忍不住從凳子上蹭地站起來，“你把話說清楚！”
“我就說你，咋？十梓街誰不知道你是個破鞋！敢做還不興說說了！”
徐淑媛臉色驟變，左手掄圓一個結結實實的巴掌，眼看就要抽中黃鳳嬌，卻在半空中生生停了下來。
“打，你打呀！”黃鳳嬌一怔，很快便一臉無賴相地將臉伸向徐淑媛，“你今天打了我就賠雙倍的！我就是在醫院住一輩子也要告倒你個破鞋！”
徐淑媛的左手無力地垂下來，她努力平息著自己的怒氣，然後開口說：“好，我沒本事，我不打你。”
黃鳳嬌像個勝利者一般得意洋洋地掃視著魯北：“看見了沒，你後媽比你會忍，學著點！”
眼前這個叫徐淑媛的女人，身材臃腫，皮膚粗糙，眼神從來不溫柔，做事永遠是風風火火，如今卻一再忍氣吞聲、低三下四。
而這一切，竟然是為了自己。
2
藥水、廁所以及病人身上散發的衰敗的氣息積鬱成厚重的濃霧，在醫院的走廊裏緩慢移動著。
魯北狂奔到住院部大門口，撲麵而來的鮮活空氣讓人激動得想哭。
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才發現一直關機。
蘇南的短信在開機後的第一時間躍入視線——
“怎麼不接電話？快上課了。”
“是不是有什麼事？需要我給老師請假嗎？”
“看見短信的話一定回複！”
“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撥通蘇南的電話——
“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