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雨站在臥室的陽台上,打開窗戶,呼吸清晨帶著泥土香味的空氣。她不肯住在他和她的主臥,榮兆初便讓人收拾了方位最好的客房給她,清晨風很涼,混合著霧氣,麵龐一陣濕潤。深吸一口氣,空氣中盡是淡淡的花香味。等到榮兆初再次回到靳雨的房間,身上已經換了一件米色羊毛衫,休閑的深色褲子,頭發還帶著未幹,帶著些水珠,整個人一掃之前疲憊的神色,靳雨心裏暗歎,這個男人的恢複力,還真是強。靳雨不能否認的是,不管時隔多久,榮兆初之於她,都是令人難以抗拒的存在,哪怕此刻的他,眼神略顯滄桑,但卻依然耀眼奪目。歲月沒有改變他的麵貌,反而讓他多了些深沉和內斂,風華獨特,甚少有人能夠超越他。是她錯了,錯在她相信了他的話,他說他是她的,他們會一輩子在一起,永遠不會分開,她就傻傻的相信了,但世事無常,未來的事情誰都無法預料,沒有誰可以抗拒命運的安排。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她病了,病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內心,那些傷痛和折磨在暗夜裏無所遁形,將她殺伐的避無可避,所以隻能兀自強撐。折磨榮兆初的時候,在她的內心深處,居然湧現出一種莫名的快感,夾雜這些許疼痛,她想,她已經心理變態了吧,居然在這種折磨裏,痛並快樂著。“這是我向你求婚的戒指,我希望它能有幸繼續套在你的手指上。”說完,榮兆初牽起靳雨的手,將戒指套在裏她的無名指上。三年前她離開的時候,沒有帶走任何他送給她的東西,包括這枚戒指,這枚戒指,時刻提醒著她在這場婚姻裏的愚昧,自然不會再想看到,沒想到他還保留著。“沒有意義的東西,留著無用,它不過是承擔了人的意誌而已,若是沒了這份意誌,就是無用的東西,又何必留著礙眼。”說著,靳雨把戒指摘了下來,帶著些許憤怒,用了很大的力氣,把戒指從窗戶扔了出去。靳雨看著榮兆初驚慌失措的表情,居然會有些心疼,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換下拖鞋,便打開房門衝了出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以消除的恨意,她的恨來自於文崢嶸,來自於母親的慘死,來自於她無憂無慮生活的終止,但大多數的恨來自於他的無情拋棄,現在他想讓她回來,對不起,她已經走遠了……閉上眼睛,太陽穴又傳來突突的疼痛感。最先背叛婚姻的人不是她,是……他。他和她現如今僵持到如此田地,既然他非要糾纏不休,她就有權利折磨他,他有權利承受或是抗拒,隻要他肯放手,隨時可以終結這種折磨。隻是他選擇了悉數接受,這場較量種,她是周瑜,他是黃蓋,他願挨,她又何必手下留情。愛或不愛,恨或不恨,其實從來都隻是他和她的事情,與他人無關,隻是愛早已消磨殆盡,她的心中剩下的,隻有恨,她不願報複,遠遠的躲開,是他犯賤,給了她登堂入室的機會,讓她的冷暴力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靳小雨,榮叔叔在找什麼?”早晨七點的時候,小牧來到靳雨房間,站在靳雨身旁,跟她一起看向一樓忙碌的眾人。就在不久前,小牧起床,拉開窗簾,就看到庭院中聚集了很多人,每個人都低著頭,聚精會神的似乎在找什麼東西。“沒什麼。”靳雨無意多說,目光凝聚在小牧身上,“小牧,我們現在就回家好不好?”聽著自己的聲音,靳雨察覺聲音有些悶悶的,帶著鼻音,但比起昨日已經好太多了。“你生病裏,等你病好裏我們再回去。”小牧皺著眉:“你彎下腰,我摸摸你退燒沒有?”“媽媽沒事裏,別擔心。小鬼頭,你這麼懂事,媽媽的病很快就會好了。”話雖如此,靳雨卻彎下腰,方便小牧踮起腳尖,將柔軟的手心貼在她的額頭上。“你要快點好起來,等你病好裏,我們就回海城,方爸爸還在家裏等著我們呢,我也很想念幼兒園的小朋友,想年唐老師。”靳雨的身體已經無礙,但如果想完全康複,至少也要三五天才行。兩人一時沒說話,小牧趴在陽台上,雙手支著臉頰,偏頭看靳雨的時候,微不可聞的說道:“昨天你生病,嚇壞我了,一直在說胡話。”“對不起,媽媽以後盡可能不讓自己生病。”靳雨說著,拍了拍小牧的肩。小牧重重吐出一口氣:“不過好在你沒事了,要不然我可能又要趴在你床前嚎啕大哭了……媽媽,你之前是不是很愛很愛榮叔叔?”靳雨失笑:“你怎麼會這麼想?”“你昨天迷迷糊糊的時候,一直在說‘榮兆初,你為什麼不要我了,我那麼愛你……’。”“我真的這麼說?”怪不得,她醒來之後,原本已經鬆口放她離開的榮兆初,突然態度大變。小牧神色一下子認真起來:“嗯,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榮叔叔抱著你哭了,哭的可傷心了。但是,你現在好像並不開心,你知道的,如果你不高興,我們完全可以不必繼續留在這裏。”看了她一會兒,靳雨歎道:“你很喜歡這裏,是不是?”“你是我媽媽,就算我喜歡這裏,喜歡太爺爺,但如果會讓你不開心,我會跟你一起離開。”“……”靳雨看著小牧一時沒有說話,她的兒子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她相信,這一定是上天為了彌補自己失去孩子的痛苦,才會把這個天使般的孩子送到自己的身邊,看著小牧很漂亮的雙眸,黑白分明,清亮透徹,靳雨慈愛的摸了摸他的小腦瓜。“怎麼不說話?”小牧突然有些不安。沉默幾秒,靳雨開口道:“我很感動。”“我跟你說認真的,如果你真的不想繼續留下,我就打電話給方爸爸,讓他來接我們回家。”小牧有些不高興了。靳雨雙眸暗沉,麵無表情的說道:“那好,小牧,你等下打電話給方爸爸,讓他盡快來接我們,我也不想留在這裏,和那個人相互折磨了。”那個人是誰?小牧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難道是榮叔叔,他看起來對媽媽很好的樣子,昨天媽媽生病的時候,榮叔叔看起來比他還要著急,可是為什麼媽媽看起來很不喜歡榮叔叔,他的媽媽一向很溫和,對任何人都是,但是卻對榮叔叔很凶,他看不明白。在小孩子的世界裏,非黑即白,榮兆初和靳雨之間的糾葛,又怎麼會分的那麼清楚。陽光普照大地,五點到八點,整整三個小時,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尋找的行列,靳雨甚至懷疑全莊園的人都在那裏了。靳雨看著小牧若有所思,正待開口,卻被一道聲音止了話鋒。“少爺,您看那個像不像您要找的戒指?”樓下,張嫂似乎發現了什麼。等靳雨目光望過去時,就見榮兆初不顧眾人的勸阻,跳進了遊泳池中,圍觀眾人頓時驚慌大亂。偌大的遊泳池在陽光照射下波光瀲灩,淺藍的近乎透明。雖然已經是春末夏初,但是京城的早晨,卻依然有些寒冷,他就那麼下水……瘋了嗎?不過區區一個戒指。雲朵在天空變幻著各種形狀,在晨曦中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靳雨緩緩閉上了雙眸。婚姻都終結了,還要戒指幹什麼?靳雨眼前一陣恍惚,耳邊響起小牧擔憂的追問聲,“靳小雨,你怎麼了?”靳雨覺得頭很疼,尤其是額頭,她痛苦的撫摸著額頭,看著鑽出水麵換氣後繼續潛進去的榮兆初,過往的傷痛夾雜著回憶,將她的心緊緊的束縛在罪孽的深淵裏,試圖逃開,但每走一步,都足以令她喘不過氣來。當榮兆初再次鑽出水麵,手中拿著一枚在陽光下大放異彩的戒指時,他笑的像個孩子,仿佛手中拿的不僅僅是一枚戒指,而是全世界。靳雨身體下滑,在小牧擔憂的呼喚聲中,倒在了地上,她的身體,怎麼就這麼不爭氣,不就是他找回了戒指麼,何必這麼激動。“小雨,戒指我找回來了。”門外傳來榮兆初的聲音,很低,很疲憊,甚至隱隱夾雜著顫音。緊接著耳邊傳來小牧的驚呼:“媽媽,你怎麼了!榮叔叔,快來,媽媽暈倒了。”榮兆初推開房門,就看到倒在地毯上的靳雨,顧不得換下身上的濕衣服,急忙將她抱起放在了床上,映著清晨的陽光,他看到了她麵頰上的眼淚,愣了一下,一雙眸子幽深的黑不見底,不知在想些什麼。榮兆初聲音艱澀,帶著一絲顫抖,近乎呢喃:“……你如果真的不在乎我,為什麼流淚呢?”靳雨為什麼流淚?因為榮兆初的舉動觸動了她內心最深處的那根弦,稍加撥動,就足以震懾心扉。
101章 結婚戒指(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