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燕垂下雙手,定定地站在原地,她一直是個隨遇而安的人,甚至沒想過去追尋自己的身世,對她而言,以前並不重要,把握現有的生活才是正途。可是這會兒,她卻對以前的人際關係好奇起來。
。。。。。。
改天回山裏問問姑姑們吧!
[好茶。]香而不膩,澀中帶甘,抿入口中迅速滲入舌內,一口,兩口,滋味各不相同,口口深入,令人回味,是道花工夫的極品。
燕亭陰自認不像白發鬼那般嗜茶懂茶,不過在師傅的[馴化]下倒也略知一二。
[家師要是喝到此茶,必又驚為天人,直纏著你送他些許帶回洞裏。]
[是極是極~上次怪叟爺爺上白山時喝過藥草茶後拚命賴著我送了他幾大包袱不同的藥草,不知道現在那茶泡完了沒。]
[你。。。怎知家師是怪叟?]燕兒該是見過那老兒,卻從未與自己碰上過,他記得方才沒對她說過師門之事。
[果然是!]慕燕一笑,連眼兒都彎了起來,煞是可愛。[午時看你在荷塘邊和個女子卿卿我我,我還在道到底是怪叟爺爺的徒兒,連命犯桃花都一個樣!咯。。。。。]最後一個字是在忍住笑後發出的怪音。
[卿卿我我?]她看到的怎是這番情景?燕亭陰垂下唇角,原來早在那時候她就猜出他的身份。
慕燕看出他疑惑未解,倒也不想吊人胃口,直道:[亭陰哥,你那頭發泄了底啦,若是以前我或許會把你和白發鬼前輩扯上關係,但今個兒見到白前輩才知道,原來白發怪叟的白發和白發鬼的白發根本不一樣,大概隱居久了,在江湖上都傳成妖魔鬼怪了。白前輩的頭發是銀色的嘛,而叟爺爺的頭發根本是透明的!諾——就和你的一樣。我曾聽姑姑們講過,會出現那種發色,是因為叟爺爺的獨門血影神功太過陰毒逼至眉發褪色,所以亭陰哥的師傅是誰就一目了然咯!]
[你知道的不少。]白山的道姑當真信任她,血影神功曾在江湖上掀起軒然大波,多少人為了本不存在的武譜廝殺喪命,知道這武功是師傅畢生心得的人隻有少數至交好友。白山派的幾位道姑自在其中,沒想到她們連這些事也毫無顧忌地告訴慕燕。
[姑姑們和我什麼話都說,當我親閨女一般。]一想到姑姑們,她就眉開眼笑。想到下山時幾位姑姑不舍的模樣就窩心。最小的姑姑才長她兩歲,卻比大姑姑更像她娘。不知道哪個宵小在外麵散布白山道姑個個年過半百,害得不少妄想長命百歲的笨蛋上山追討駐顏術。煩得人一個頭兩個大。她的大姑姑今年還未滿四十也!怎麼也不見她們解釋清楚,連帶故人後代一並誤會個徹底,就像那個笨蛋素素。其實那些人該多像怪叟爺爺討教常駐青春的秘訣才是,隻可惜有膽子的人不是死絕了就是未出現,才閑得他老人家不時上白山做客白吃白喝。
轉完心思後,慕燕又把眼光調回燕亭陰臉上。這不看還好,一看心頭又泛嘀咕了!
嘖。。。好一張傾國佳顏,莫怪女子傾心,恐怕連男人見了都忍不住滴口水吧。以前聽過什麼斷袖之類的怪癖,覺得惡心之餘外加不可理喻,現在見著眼前這張麗顏才發覺,斷袖之癖一點也不奇怪。若對象是這樣的美人,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美色啊美色!要色總離不開美吧!所以燕亭陰當屬美色類,試問,美色當前,凡夫俗子豈能不動心?唉——生了張比女人還美豔的臉蛋不知是禍是福。看到怪叟和他以後,慕燕甚至開始懷疑血影神功根本不是什麼武林絕學,而是美容術,值得天下女子為此一搏!
[我的臉,很奇怪嗎?]為何這般盯著他看?
[厄?]慕燕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太失禮了,忙擺著雙手,[不怪不怪,隻是美嘛!]
美得讓人想多看兩眼。
[美?]燕亭陰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樣的毫無血色叫美嗎?而且,美這字眼用在他這個男人身上過於不恰當了。
[這是大眾眼光。皮相的事不用太在意。反正剝開皮肉誰都是骨架一副。]虧她能笑嗬嗬地說得那麼天真可人。
燕亭陰沉默了一會,目光停駐在她身上,許久,像是歎氣一般輕道,[燕兒,你真是變了不少。]想當年的柳盼絕對不會笑著說出這些話,因為要顧及的實在太多太多。理不清心頭忽喜忽悲的心態,忽然覺得自己正要追上的那個身影一下又飛離了老遠。他對她仍停留在六年前,而她,卻早已自由地飛了六年。隨他跳崖的是柳盼,不是現在的慕燕。。。。。。
[人當然會變了,亭陰哥,你沒變嗎?]慕燕隻當他問了個奇怪的問題,壓根沒注意到言語背後的思潮翻湧。
[我。。。?]他變了嗎?燕亭陰心中喃喃自問。是呀,六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也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性。他不也變了嗎?怎還奢望別人一如既往,就算柳盼沒失憶,也不可能與以前一樣。而上天待他不薄,至少還了他一個容貌相差無許的燕兒,畢竟六年了,這幾乎沒有長進的發育不知是不是給他的一點寬慰。
[拉好,別又凍著了。]自然地伸手為她攏好頭巾,將她包了個嚴實,沒發覺自己的口氣充滿溺愛。柳盼原就生得精巧細致,隻是以前臉上總帶著憂鬱笑顏難綻。現在那份憂鬱一掃而空,圓嫩的臉蛋上充滿了生機,討喜極了。本想這張小臉再長個幾歲必是讓眾多異性爭搶的絕色佳人,可是——若一直這幅模樣也不錯。
慕燕像小貓兒一樣蹭著絲滑的頭巾,笑眯了眼,[你好像爹哦。]人家說長兄如父長兄如父,果然沒錯。
[爹?]
笑容僵在了嘴邊。
[亭陰哥,你不開心我把你叫老了?]
[不,和年齡沒有關係。]他隻是訝異自己會給她那種感覺。他還沒想過太早有孩子。。。倒先有人叫他爹了。伸手撫了撫晃個不停的小腦袋,心想若有這樣的女兒也沒什麼不好,隻是。。。
[燕兒,你真是長不大。]
[怎麼每個人都和我說同樣的話。]慕燕嘟噥著把覆在頭上的大手拿下來拖到眼前看起手相。
[姑姑們說我隻是比一般女孩兒發育緩了一些,其實,我還是長了不少的。]
咦?怎麼沒有掌紋?
[奇怪嗎?這就是練完血影神功的代價。]燕亭陰淡淡開口,也沒有抽回手,任她看個仔細。[不僅沒有掌紋,連足紋和身體其他的脈紋也跟著消退無幾。]
那不就成了無印之人?
慕燕的心緊縮了一下,將那隻光滑的手移至胸前握緊。原來那種光滑到不見一皺一褶的膚質竟是因此。怎麼。。。有種刺痛的感覺。。。。。。
那總是嬉皮笑臉的怪叟怎麼會創出這種險惡的武功,這種樣的結果就像是為了抹平一切一樣——無止境地踐踏自己。
將臉貼上冰冷的手掌,慕燕緩緩閉上了眼睛,感覺到手掌微微顫動,漸漸由手心散出了熱度。沒想到她這寒氣逼人的體質竟也能溫暖別人。。。。。。嗬。。。說不清的。。。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