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兒笑道:“月下盥洗,也不是什麼苦差事嘛。”
宜兒說得輕鬆,少年心裏卻清楚,春寒水冷,又何況是如此涼夜,若真是有得選擇,又有誰會在這個時候才出來盥洗衣物呢?
這當會,宜兒早已從地上拾起了木盆,動作熟練的在溪邊搭起了盥板,也不再去管那少年,徑直洗了起來,她時間有限,唯恐姑娘驚夢醒來,她卻不在身邊伺候。
少年卻破天荒的對著小丫頭生了一絲興趣,乃慢吞吞的走了過來,道:“你家姑娘是哪府的小姐?”
“西昌伯府。”
“西昌伯府?”少年念了一遍,他穿越過來也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對這個異世所知不多,再加上他心有鬱結,哪有心情去打聽什麼消息,一個多月的時間,也隻不過是稍稍弄清楚了他自個的身份罷了,所以對什麼西昌伯府,到真是不知道,一時間張了張嘴,想再問得詳細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出口的卻道:“我叫何睿。”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出口說出的卻是前世的名字,至於這一世的名諱卻被他隱在了口中。
宜兒哦了一聲。
少年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前世時,他滿腦子盡是複仇,為達目標更是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為人涼薄冷漠,不管是下屬還是合作夥伴,對其都是退避三舍,哪敢輕易上前搭訕?而穿越過來之後,心內鬱結難消,就越發的變本加厲,性格也越加暴戾,平日裏稍有不忿,對下人也毫不留手,鞭抽棒打,都是常事,就是他那兩個貼身的小廝,也都沒少挨他手裏的馬鞭。
平日裏,他何曾對什麼人什麼事上心過,隻是此時,對麵前這個小丫頭,他有了一絲探究,心頭更升起了一股怪怪的感覺。
“你經常到這裏來洗衣服嗎?”
“恩。”
“都是在這個時候?”
宜兒之前都是手上忙著,嘴上隨意的答著,此時便抬起了頭,看向少年,道:“公子,宜兒隻是個婢女,這地方也太過偏僻,公子身份貴重…。”
少年皺眉,打斷宜兒的話,道:“這會倒想起攆人了,那開始為何和我說那許多的話,還故意講個什麼故事來消遣爺?”
宜兒不由苦笑,開始她以為少年有心尋死,自然絞盡腦汁開解於他,這會兒看來自己是會錯意了,加上這人穿著不凡,料想必是哪家貴胄的少爺公子,這由來等階分明,她一個丫鬟仆隨,哪能攀交上如此貴人?更何況男女有別,她雖是下人,避免不了拋頭露麵,可如此與一男子單獨在夜裏交談,被有心人看見,難免被扣上一頂私相授受的罪名,隻得道:“我家姑娘最近就會回京師昀都的西昌伯府,所以我…。”
“回京師?”少年一頓,就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不由分說,硬塞在了宜兒的手中,道。“回了昀都,有什麼事,到城西的一字胡同,過牌坊第三座院子,門口立有兩座石獅子的那個,拿這個玉佩,到時候自然有人會帶你來見爺的。”
宜兒一怔,本能的想要推拒,隻是少年早已退了幾步,道:“爺知道你的顧忌,但這個世道對女子不公,尤其你還是這個身份。爺心裏有事,本來鬱悶煩躁,跟你聊了這會,感覺是好多了,這玉佩的事也算是爺賞你了。”
“可是我…。”
此時夜色下,無數的火把伴隨著叫喊聲由遠而近,尋了過來。
少年無奈的憋了憋嘴,道:“找爺的人來了,爺得先走了,記得回到京師來找我。”說完,也不管宜兒有什麼反應,便急匆匆的走了,和那火把下的數人會和之後,遠遠的聽著有人抱怨了幾聲,火把和人聲就漸漸的走遠了。
宜兒嘟了嘟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那材質晶瑩剔透,成青白之色,一看之下,宜兒雖然並不懂玉,也知道這東西隻怕是價值不菲,搖了搖頭,隻得將其收進了貼身的胞衣之內。
洗完了衣物,宜兒回到西昌伯的別院,門房的蔣婆子早已睡熟,隻按宜兒出去時說好的留了門。
西昌伯在走馬山下的別院並不大,隻有兩進,從外門進,跨過山柳院的內門,隻有五間房屋,正屋居中,左右各一間耳房,另外四間,對稱而立,宜兒進了內門,先是往東麵靠裏的房屋裏望了一眼,見其早熄了燈,不由憋了憋嘴,這才在院子裏將濕衣晾了起來,順勢在棉衣上擦了擦已快凍僵的雙手躡手躡腳的走進了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