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至少要在宛縣待上半個月之久,一直住在客棧就自然不合適了,宜兒的包袱財物縣衙都已退還,有程疇的打點陪護,那向來隻進不出的官衙這回到是規規矩矩,宜兒的東西原封不動,一點不少的全回到了手裏。
她身上有蔣菊芳給的上百兩銀子,還有程疇給的信封中的銀票,雖然信封她根本沒有拆開來看,但想來那銀票上的麵值必然不少,說起來,她這也算是身懷巨款了,但宜兒心裏更清楚,自古財帛動人心,像她這種似無根浮萍的弱女子,行走在這世間,本就是極為凶險艱難的事,如今身揣這些財富,那更是如行走於刀尖劍林之上,隻要她身上的財物一露白,絕對馬上就會有無數的算計陰謀向著她招呼過來!
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更何況她連有家有室的匹夫都算不上。
大輝官鑄的金銀元寶分了一百兩,五十兩,二十和十兩四種,二者的兌率大約在1比50不等,而尋常人家用於交易而用的多為銅錢,銅錢五百為一貫,兩貫為白銀一兩。以其時的物價,普通三口殷實之家,一個月的嚼用至多不過十貫銅錢,折算成銀兩,也不過紋銀五兩而已,所以宜兒身上即便不算程疇給的銀票,那上百兩的銀子對普通人來說,也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
宜兒在城東的東平巷裏租了一間毫不起眼的屋子,房東姓苟,是個寡居的老婆婆,宜兒稱她苟婆婆,聽說她還有個兒子,叫魏平,隻是不知道在外邊幹什麼勾當,宜兒住進來後才得知,那人已快三個月毫無音訊,也不知是死是活。那魏平三十有二,早年曾娶了一個媳婦,隻是魏平成日裏不務正業,隻知道在外麵偷雞摸狗,後來媳婦就跟著別人跑了,這魏平就越發的肆無忌憚,一年裏頭,也沒得幾日能見著他的麵,苟婆婆說起這個兒子,那是一臉的無奈和痛悔,末了隻加了一句,當年兒媳婦跟人跑了之後,她就算是當從沒生養過這個兒子了!
苟婆婆的房子是老宅,有一個小院落,不大,院子裏統共就隻有三間主屋,廚房耳房全加起來,也不過六間屋子。三間主屋,苟婆婆住了一間,宜兒住一間,還有一間空著,是為魏平回來可以將就住住,平日裏就用來堆放一些雜物,條件算起來並不好,不過勝在清淨簡單,不招人注意!
苟婆婆見宜兒一個人孤苦零丁,平日交談裏又發現宜兒年紀雖小,人卻穩重,畢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知書達禮,說話接物又落落大方,心裏就多了幾分喜愛和憐惜,在生活上對宜兒照顧有加,後來又介紹了宜兒去了明風繡樓暫時作了一名繡娘。
本來宜兒隻想待過這半個月時間,到時候縣衙歸還了路引,她便繼續南下,還是苟婆婆一番話讓宜兒改變了主意:“姑娘,你聽老婆子說,與其千裏迢迢趕去江南投奔那從未見過麵的親戚,你還不如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先定下來過一段時間再說。不是老婆子信不過你那親戚,隻是你們之前又沒有聯係,萬一你那親戚沒在那個地了呢?你這般冒冒失失的找過去,找不著人怎麼辦?依我看啊,姑娘,你就是想去邳州,最好也先寫封信過去,有了回音,這才過去尋人,豈不穩妥得多?”
去邳州投奔親戚,隻是宜兒對外的借口托詞罷了,所以苟婆婆的這番話當然說服不了宜兒,隻是苟婆婆說得對,江南有千裏之遙,如今蔣菊芳回了京城西昌伯府,她畢竟心頭掛念,要是這會真去了江南,那關於蔣菊芳的消息,她是連打聽也沒地去問了!
她雖然沒想過能再回蔣菊芳的身邊,可是起碼,她得知道蔣菊芳若真嫁了那吏部郎中後,到底過得怎麼樣?不說幸福隨意,隻要平平安安,那她也就放心了,即便遠去江南,心中也安心了,隻有她心中安心了,那她才能真正的迎接屬於她自己的新生活!
所以,她才決定幹脆就在宛縣呆一段時間,這裏雖然離京城也不近,但好歹京城的消息傳過來也不過兩三天的時間,到也方便,這樣她才聽從了苟婆婆的建議,去了繡樓幫工,一來可以掙點嚼用,二來在繡樓打聽個消息也便宜得多!
隻是很快,蔣菊芳乃至西昌伯府的消息沒有傳來,皇家朝代交迭更替的消息卻迅速的傳遍了大江南北。
大輝昭明五十九年,在位五十九年的昭明帝終究沒能熬過在位甲子之數,於西春園駕崩,皇三子秦王楊基從眾皇子中脫穎而出,在寧國公薑沛的支持下,順利登基為帝,改國號啟明,封原秦王妃薑氏為皇後,大封前朝後宮,更下聖旨,大赦天下。
至此昭明五十九年的諸王奪嫡之亂正式宣告終結。
由來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預示著天官朝政都不可避免的將出現翻天覆地的大洗牌,有著從龍至功的寧國公薑沛一時風光無限,寧國公府的大門在數日之內都快被那些上下打點疏通的人給擠破了,常說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也不過如是,寧國公府也成了尋常民眾茶餘飯後調侃說道的熱門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