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堯宮中的一角新建了一個角樓,那角樓比起周邊的小庭院來說明顯高出許多,隻是北子桓為皇帝新建的行宮住所,找了宮中靜寂的地方,裏麵太後時常來此照顧北易天。
這段時間大概是北易天最心安的日子裏,他聽太後長孫梅鳳的話再也不理宮中和宮外的瑣事,每日隻是躺在側榻上看書,太陽好的時候在下人的攙扶下坐在院中曬暖陽,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樣,這樣的時光是他這輩子都不曾奢望過的平靜。
長孫太後再次帶著太醫前來,看著太醫認真診脈的樣子,長孫太後本欲問什麼,但是看著太醫無奈得搖搖頭,她眼睛有些濕潤,等到太醫走後,太後伏在北易天的膝上,淚如雨下,北易天聽到她哽咽,手撫上她的頭發道:“我這一生對不起太多的人,梅鳳,我也對不住你,如今陌兒和那個丫頭還好?”
為了讓北易天放心,長孫梅鳳點點頭:“那丫頭已經醒了,等到日後養好了身子也就好了。您不用掛念他們,兒孫自有兒孫福,您隻要保重了身子就好。”
正說著,忽見北易天身邊一直跟隨多年的老太監徐徐走來,在看到太後之後有些踟躕,北易天開口:“有什麼話就直說,不用避人。”
那老太監雙膝跪在地上,道:“回太上皇的話,沈清芷夫人求見太上皇。”
長時間的靜默,因為離北易天很近,太後幾乎看到他的嘴唇都微微顫抖,良久才道:“我,我不見她。”
“宣她進來。”長孫梅鳳打斷北易天的話,那太監會意,便出去了。
長孫梅鳳起身,給太上皇整理好頭發,笑著道:“你大抵不知道,這是你入夢時都會喊著的人的名字,求你,見她,就當做成全臣妾。”
北易天嘴邊一絲苦笑,太後知道他是同意了,便避開了,走出去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北易天,這個她愛了一生的男人。
聽到腳步聲漸近,北易天抬眸,對上一雙熟悉卻有些滄桑的眼睛,沈清芷彎身:“見過太上皇。”
北易天手慢慢伸出去想要扶她起身,卻又縮了回來,嘴邊仍舊掛著苦笑,隻是他不出聲,沈清芷也沒有半分起身的意思。
“起身吧,多年不見,你還是如此懂宮中的規矩,看來在南夕,成亥王府王妃的位置也不好做。”北易天歎息著,聲音中滿是滄桑。
沈清芷不言,默默得走到北易天身邊,拿起他那布滿滄桑的手,展開,把那本自己手抄的詩詞交還給他的手上,她抬眸:“這是那年的沈清芷送給您的,您不必還給現在的我。”
詩詞拿在手裏,北易天開口:“有區別嗎?這輩子都是朕對不住你。”
“有區別,當年送你這個的沈清芷是愛著您的沈清芷,而如今的我是愛著成亥王的我。”沈清芷說話並不避諱,就如瑾若一樣,是什麼就是什麼,哪怕是絲毫的隱藏,對她來說,都太難。
“你還是如此,就連欺騙也懶得騙朕,清芷,如果當年你能改變一些,你能不那麼執著,也許我們現在也不會這般田地。”北易天感慨道。
輕笑,眼眸輕轉,她開口:“這便是命,命裏注定你會是一個高高在上跟清芷無緣的人。”
北易天輕笑道:“你幸福嗎?這一生幸福嗎?”
點點頭,沈清芷看著北易天越發蒼老的容顏:“他對我很好,所以我很幸福,就算我們之間有隔閡、有誤會,但是我篤定他愛著我,這就夠了。”
“我也曾愛著你,清芷,告訴我,我們之間為什麼會如此?”北易天語調荒涼,手中的詩詞緊握在手裏。
沈清芷慢慢走到一棵樹旁邊,夏日裏的天氣,微風吹動了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她回頭看著北易天,就如那年她決定離開北堯離開他時的場景,她開口:“緣分淺薄,奈何情深。”
“可是我忘不掉你,時隔這麼多年,你還是出現在我的夢裏,清芷,我這一生都為你所困,聽到你說你很幸福,也許我會好過一點。”北易天說道。
深深歎息,沈清芷已經不再年輕,她開口:“您愛的不是沈清芷,您在意的隻是當年我們沒有在一起的遺憾,如果當年我們成婚了,有了孩子了,你亦或許並不會這麼在意,人就是這般,在意的往往是失去的,失去的往往是我們大意的,太上皇,您說對嗎?”
微笑,除了這個北易天還能說些什麼,遺憾?也許她說的沒錯,可是看到她如今好端端得站在自己麵前說著她很幸福,為何心裏會隱隱作痛?北易天,他自信得居然以為這個世上除了他,沒有人能給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