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門,矗立於洪波激流中的一個高峻的山頭,三麵著水,陡峭如削。老宋領著我來到海邊,正值落潮,裸露出的礁盤七高八低,一片連著一片。我問老宋為啥走海路,他說是讓我看看九丈崖。仰首看,九丈崖峭拔險峻,目不及頂。崖壁密匝匝的橫紋,猛一看,仿佛是一方方巨石壘砌起來的城垣。崖前兀立一根形狀奇異的海蝕柱,崖根甚多海蝕洞,洞口棲息幾隻野鴿,見了我們竟不飛走。崖壁岩角光滑如磨,顯然是漲潮時浪舌可及,但上邊的山花野草卻是生意盎然。
踏過幾片礁盤,我跟老宋爬坡。坡不僅陡,而且腳底打滑。我心裏不由得詛咒民間故事傳說中把守珍珠門航道的珍珠精,怎地設置了這麼險惡的一座“門”!
爬上山頭,騁目遠眺,好個眼亮!碧波蕩漾的大海上,棋布著幾個小島。老宋告訴我,那兵船模樣的叫擋浪島,那錘頭模樣的叫大聯島。我忽然想起來,我們是來觀瞻祖先遺址的,就催老宋快領著去看,老宋笑道“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咱腳下就是!”他彎下腰,隨手拾起一塊陶片:“這就是四五千年前祖先使用的片”;又拾一塊說:“這是破碎了的蚌刀!”說著,指著一個坍塌的土坑告訴我,它就是祖先居住的半地穴式的建築,房子是圓形的,中間立柱,四周攢尖,類似現時農民用的土圓倉。房子附近有窖穴,是做儲存東西使用的。在這裏,發掘了石斧、石刀、石鏃、石矛、骨針,素麵大、小罐等。還發現了古人的四孔、五孔樂器——塤。我問老宋:“這遺址距今約多少年了?”老宋說:“原始社會晚期,奴隸社會前夜。就工具看,比父係氏族社會的龍山發掘的粗糙,經分析,當時可能銅器出現了。”
老宋說:“長山列島就是一座巨大的古遺址,幾乎每個島嶼都發現了古代文物,像珍珠門這樣的古遺址已發現十幾處了。”他指著西邊一個隱隱約約的黑色小島說:“黑山島有一個距今5000年的母係原始社會村落遺址,已挖掘出40多座房屋遺跡和兩座三四十人的合葬墓。遺址裏的房屋為半地穴式,出土的文物有舊石器時代晚期的打製石器、新石器時期的彩陶、龍山文化的蛋殼陶、商周的青銅器、漢代的漆器、唐代三彩、宋代瓷器等等。從考古學的角度說來,無論是數量還是提供的史實資料,這個村落遺址完全可以與西安半坡遺址齊名。這裏島雖小,但出土的一萬多件曆史文物前後能按曆史的發展全部序列起來,成為中外罕見的‘海上博物館’。”
漲潮了,衝擊珍珠門崖壁的潮聲灌滿兩耳,海風陣陣吹來帶有鹹味的氣息。瞅著崖上裂開巨縫的岩石,我忽然生發了一個念頭,問老宋:“這兒地勢陡險,古代人為何選在這裏居住?”老宋回答:“可能是認為這兒天時地利條件好,可以種糧食,又有隨時可食的海生物。在地穴裏,我們發現很多黍、魚鱗和貝殼。”
老宋還告訴我,長島曆史上又是航海中心,興起於宋代,全盛於元代。1983年,大黑山島大豪村社員打水井時,在距現地表7米的深處,意外地發現了一艘已經腐爛了的木殘船尾和一具殘船槳,船艙裏還有大量的黑陶文化陶片。經考古學家測定,這艘木殘船距今4000多年。從船體結構看,木船杆口非常整齊,船槳和近代的大體相同。這說明遠在新石器時代,山東半島沿海就已經具備了造船航海的能力。
“這些文物和各島發掘的古遺址可以作證:中華民族曆史多長,長島曆史就多長。珍珠門就是曆史長河的門戶。”聽老宋這麼一說,我的目光由珍珠門移向煙波迷的遠方,我仿佛看見乘著木船的漁人手拿骨鉤魚叉正在垂釣捕魚;我仿佛聽見漁獵歸來低哼的歌謠和吹奏的五孔陶塤聲……
廟島今昔
我從長島縣城乘船西北行3海裏就到了廟島。廟島,宋代稱作沙門島,當時,是囚禁犯人的流放地,人被送到這兒,幾如死刑無異,所以,那時“從軍發配沙門島”,是一句傷人特深的惡語。至今一提到沙門島,很多人還以為必是一個荒涼險惡的去處。其實,這是一個獨具秀色的、十分美麗的小島。
長山列島中有淡水,因而有村莊的,共是十個島。北邊的北隍城島、南隍城島、大欽島、小欽島和砣磯島,相親相鄰,稱做北五島;南長山島、北長山島、小黑山島、大黑山島和廟島,成幫成夥,叫做南五島,距古登州(今蓬萊)城的海岸不遠。
這南五島排列真有趣:東一麵,南長山島和北長山島,一壩相連,手牽著手,如屏如陣。長陣到北長山島的北端,突然勾過來向西,聳起一個山頭,臨海處盡是高崖絕壁,和它對峙的,是一個無人居住的小島(島兒圓圓,俗名燒餅島,雅人贈是太陽島),兩島之間夾一峽,是南來北往船隻的必經之路。再西,螳螂島、犁犋把島、小黑山島,排成一列,成為北麵的屏障。與小黑山島雞犬之聲相聞的大黑山島,像一匹臥虎,一隻爪子向東伸出,是有名的虎爪崖,俯伏於藍海之中的身軀,漸漸向南,最後將虎尾一甩,彎成了南北方向,那是一溜兒沙崗,長長,細細,亮亮,尾尖兒結束在一個礁砣兒上,黑黑的,真有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