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麵,蘇禾盯著正在自己房間翻箱倒櫃的安羽,手心微微汗濕,她抓住床單,忽然站起來。
“別亂動。”安羽聽到動靜,漫不經心地說了句,仍專心去找他的東西。
她默了一會兒,看向他,卻沒有說話,臉上露出難為之色。
“安羽。”她忽然喊他的名字,聲音很輕。
他“嗯”了一聲,“怎麼了?”
“你有沒有想過,他是你爸爸,沒有一個爸爸不了解自己兒子的。”
安羽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而且你爸爸經商這麼多年,生意場上擊敗過多少對手,你有沒有想過……”她說了一半,突然停了下來。抬頭間,她看見他已轉過身來,正靜靜看著她。
“想過什麼?”他問她。
她立刻看向別處,避免跟他對視。
“我隻是覺得,安伯伯對於我們倆的關係是再清楚不過了,他不會想不到我是你故意安排用來過橋的。”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似乎還很期待她能給出什麼樣的解釋: “所以你不準備陪我演完這場戲了?”
蘇禾一時間沒有說話,“我沒有這樣說,我隻是覺得——”她斟酌著詞句:“隻是覺得我們不一定騙得過去。”
安羽苦笑了下,說:“蘇禾,你知道麼,你有時候真讓人覺得很可愛。”
每當她認真拒絕一個人的時候,不會從正麵說拒絕,而是旁敲側擊,最奇怪的是,她不會撒嬌或者耍賴,而隻是說理,麵無表情地說理。分明讓別人看來她感到愧疚,到後來反倒讓別人覺得自己是在逼迫她。
她終於抬起頭看他,“好好跟你爸談談,好麼?不用騙的方式,說不定也能行呢?”
安羽沒有說話,少有的沉默。
月亮爬上了樹梢,窗外成片的梧桐樹籠罩在一片茫然無際的白色之中。
許久之後。“我不知道會是宋娜。”他說。
他以為,是因為宋娜。
本該如此的,她想。可很快地,就為自己這個想法而感到奇怪,什麼叫“本該如此”?難道不是因為宋娜麼?
“我……”她發現自己一時間,找不到話來說。
“如果你實在是不想麵對宋娜的話,就呆在這兒吧,等晚飯結束,我送你回去。”
安羽說完,打開門,出了房間。
蘇禾站在門後,聽著他的腳步聲逐漸消失。
她不能麵對宋娜,更沒有勇氣現在、就這樣、直接地麵對杜承希。她現在不能出去。她盡量讓自己不要再去想安羽的時候,關上門,繞到自己背後去解開禮服拉鏈。
燈很亮,窗戶卻是一片黑暗,她看著左邊那扇映著她影子的玻璃窗,她忽然想到那天,在電梯門口,她去而折返,看見他分明很是焦灼,卻仍表現地一臉輕鬆地望著她。
“蘇禾啊。”如何叫她拒絕他呢?她歎了口氣,將拉鏈重又拉了上去,對著鏡子收拾好自己,拉開了房門。
過道裏傳來拐杖點地的“嘟嘟”聲,安羽放緩了步伐,在一旁站住。
他今天難得沒穿西裝,灰白交雜的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一如在公司時候的模樣,骨子裏還是那股子睥睨天下的傲氣,隻是言談舉止之間卻溫和了不少,像是貴族出身的歐洲紳士。
安正天見到安羽垂首站立在一邊,極為恭敬的模樣,冷哼了句,“今天沒帶人來?奇了。”
“Susan今天加班,Lucy有約,Zoe倒是有空,可又怕見安董你,所以今天隻能我一個人來了。”安羽麵無表情說。
安正天雙手搭在拐杖上,看了安羽一眼,倒也不見得有什麼怒意,“好啊,改天一個個的都請家裏來,物以類聚,我倒想看看你都跟什麼人往來。”
“我會把話帶到的。”
安正天冷哼一聲,灰白色的頭發如鐵礦石一般堅硬,“蘇禾呢?怎麼,既然都帶回家了,沒膽子帶到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