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陶公,授計與梅富春,他便到營中哄動了眾降兵,使其逃回,便好做內應外合之計。不意天使其然,這些人盡聽信了,便悄地踅身過來,約齊同授計的幾個將官,當有後營千總陳龍、南昌遊擊翟士賢、新召募署用把總張桂、項山盧三義、朱瑞、秋文七人,各暗藏利器,扮做小卒模樣,並各人部下挑選的精勇馬步兵二百名,亦各藏著火種器械,見降兵走動,便雜在其中,共有四百餘人,竟一溜走到湖邊。此時已是四更天氣,早見湖內一簇船來,這裏便問道:"來的什麼船?可是郜大王那裏探路的麼?我們是自家人,日間被擄逃回的。"船上便道:"既是我們人,近船來廝認。"眾人便一擁到船邊,船上的道:"果是不差,快上船來。"看那為首的,正是舒項虎武貴。當下共有戰船二百餘號,賊將十餘人,意欲來劫大寨。那武貴問道:"你們被他擄去,怎麼逃得回來?"眾降卒稟道:"如此如此,我們便先自逃回。尚有一半不知音的,還留在那邊受苦。"武貴道:"不妨事,少不得今夜去救援他們便了。"隻見陳龍等稟道:"啟大王得知,我們不是逃兵,是陶將軍部下的。隻因舊官在日,我們並不曾受一些磨折,偏是他到任之後,便克減口糧,略有差處,要斬,要穿箭,要捆打,十分苦楚難熬,故此本營的人,個個恨入骨髓,盡欲歸投大王,相幫殺卻那廝。奈不聚一塊,隻有我們一營的二百外人,趁大王部兵回時,跟隨來的。望大王察我等真情,不殺收用。萬幸萬幸。"那武貴,才聽說不是逃兵,早已拔刀在手。直等聽完了,便大喝道:"你們好大膽,把詐降之計來哄老爺麼?"眾人便一齊哭道:"屈了我們一片真心,既是大王疑惑我等,乞早賜誅戮,教我們做夥冤鬼去。"說了又大哭不止。看官們要曉得,這武貴本是江西撫州府人,祖父詩禮相傳,他平日極是好善,兼有一種仗義疏才之癖。因祖業飄零,失身屠戶,後來又犯了事,官司緝捕逼迫。聞得湖中甚是興旺,可以藏身,他便來入了夥。郜長彪見他武藝高強,便教他做了頭目,坐了第四把交椅。白飛天煞朱虎、三眼狗包春死後,他便算第二個賊首了。當日被陶公部將湛國瑛、賈龍追殺迨盡,逃至湖中,複聚得嘍羅六七千人,思欲報仇。先分一半亡命,戰船二百五十號,賊將十餘人,連夜來劫官兵營寨。將近湖邊,恰遇降兵逃回。又見陳龍等如此悲哭,他心上便不忍起來,信以為真道:"既是你們真心實意,我如今要去劫他的營寨,便與我為前導,用心得勝,方信為實。"陳龍又道:"不是小人們胡說,若大王今夜去劫寨,必然無益。"武貴道:"這是為何?"陳龍便道:"陶家近來有兩個軍師,一個姓範,一個姓卜,俱是上通天文,下識地理,呼風喚雨,遣神驅鬼,件件都會。又投降了勇將賈龍等二十餘人,盡皆武藝精通,能征慣戰的。又得精兵五千,也都是賈龍等帶來的。連舊日營兵,共有一萬之數,他又掛了金印,加了元帥之職,賜尚方劍,可以先斬後奏,給他空頭文紮百十餘道,任憑填委官員。故此一省的官員,那一個不服他使喚,那一處兵馬不聽他差遣。昨夜得勝了,他有能事的人提拔,照舊提防。大王此去,必然無益,望大王思想便是。"那武貴聽到空頭紮付憑他填委官職,便覺心熱了道:"據你們這等說來,此去果是不相幹的了。且帶你們一同見大王去。"便把船頭望南,竟向大孤山寨內去了。
且不說陳龍等在湖中打探消息,也不題陶元帥營中之事,再把湛、陶二家家中事體,提起一番。那湛悅江和張氏夫人,知得兩個兒子俱已在陶親家那裏,若幸而平了湖寇,他二人必不脫白。況藥侯親家,忠厚有餘,自然推烏及屋,則兩人功名之地,倒在此舉。因此一門安樂,隻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