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京謂之浣花日。逢此日,傾城皆出,錦繡夾道。
京郊浣花溪畔遊人如織,好不熱鬧。悶了一冬的京中秀女趕緊脫下厚重的皮裘,換上了色彩斑斕的春裝。一個個寶髻玲瓏,環佩叮當,連遊園的步子也輕盈了許多。那些個文人士子自也不會放過這大好春光,邀上三五個好友,飲酒賦詩,好不風雅。
回旋彎曲的浣花溪兩邊疏疏落落坐了十幾位錦袍玉帶的年輕公子,清淺的溪水上緩緩飄著一隻精致的酒杯,淺淺的盛了大半杯酒。酒杯順著溪流晃晃悠悠的向一位紫袍青年漂去,周圍的人都鼓噪起來,“李兄,這回可輪到你了!千萬不要讓我們失望啊!”紫袍青年幹脆的接過酒一飲而盡,隨即賦出一首詩來:“紅日已高三丈透,金爐次第添香獸,紅錦地衣隨步皺。佳人舞點金釵溜,酒惡時拈花蕊嗅,別殿遙聞簫鼓奏。”
“看李兄這般好心情,想必那個江南名妓綠腰已經在你府上了吧?”一旁的白衣男子一臉曖昧的笑容,“怪不得今天見你一臉倦容,感情是徹夜未眠啊!”
“綠腰竟在李兄府上!怪不得我派去的人無功而返。”“李兄真是好手段,聽說那綠腰架子大得很,等閑不能得見。”“綠腰可是名副其實?”一群年輕人頓時嘈雜起來。他們都是世族子弟,一出生就有功名,並不需要像寒門子弟那樣刻苦讀書,平日裏鬥雞走狗,賞花問柳,無所事事。但凡京中有什麼新鮮玩藝兒,他們總要嚐個鮮。
“鄭兄啊鄭兄,我本想明日晚宴給各位一個驚喜的,倒被你搶先說了。”被喚做李兄的男子雖是埋怨的語氣,卻也掩不住嘴角的得意。他們這群世族子弟,雖是一起喝酒聊天的朋友,但各家族之間卻隱隱有攀比之意。想那綠腰號稱江南第一名妓,才貌雙全,又有些清高脾氣,從不管什麼名位權勢,就算是貴族子弟到了她門前也是說不見就不見。這次居然被他帶到京城,在這群紈絝子弟中也算大有麵子了。
“是我冒失了,元戈在這裏賠禮了。”白衣男子誇張地做了個揖,隨即掩不住好奇心問起來了,“那綠腰樣貌如何?真有傳說的那麼美嗎?”
“實在是冰肌玉骨,我見猶憐——隻是”李煜故意賣了個關子,把這群年輕人的心吊在半空,“隻是鄭兄還是不見的好!”李煜有些幸災樂禍的說到。
“這話從何說起?”鄭元戈傻傻的追問。
早有機靈的年輕人會過意來:“李兄也是為你好,怕你見了綠腰就不要“崔胖”了,鬧出家變那可不好!嗬嗬——”一陣訕笑聲響起,鄭元戈變了臉色。他們口中的崔胖便是他即將過門的妻子——崔媺(mei)。
大晟皇朝開國150年,國勢日衰。再加上現任皇帝的昏聵無能,隻知道搜刮百姓,弄得各地民變四起,就連統治階層內部也蠢蠢欲動。為了鞏固勢力,京中的世族選擇與地方豪強聯姻,以期在戰亂來時進則謀奪天下,退也能得自保。崔媺和鄭元戈便是這種政治聯姻的犧牲品。
皇朝中央掌權的是四姓六家,崔盧李鄭,加上避世的王謝兩家俱是魏晉時就流傳下來的高門大族。鄭元戈是鄭家家主次子,崔媺之父崔希是崔氏旁係,時任江州刺史。崔家雖然對即將來到的亂世不願表態,但是卻默許了這樁婚事,顯是願於鄭家相交。可是,自始至終,鄭元戈對崔媺一點好感也沒有。猶記得三年前他隨長兄去定海侯府拜會崔家家主,不過調戲了新來的丫頭,就被一個黑胖大妞砸破頭,當場暈了過去。後來才知道那是來探親的崔媺,此後一個月,簡直是噩夢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