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到行宮,接了晴兒遞來的茶,尚未喝上一口卻聽她說道,“王爺,今兒從圍場回來以後,皇上便惱怒不休,將二皇子罰跪在‘南山苑’前,這會兒也都兩個多時辰了。”淺淺呷了口茶,心下自是冷笑,隻顏麵上不動,“難道八王爺十王爺他們都不曾去求情?”
“怎麼不去?都去了,皇上卻是誰的話也聽不進去,皇後娘娘舍不得,要陪著二皇子跪在雪裏,卻被皇上給軟禁在‘聞香閣’,正哭得死去活來。眼下這邊的宮女內侍全是人心惶惶的,皇上素來也是寬懷,又誰見過這般盛怒執拗過?”
這赫連帛仁作何打算豈有不知之理?不過是要他服軟去求情罷了,約莫確是今日冷漠相待惹了他不悅。想著赫連徽墨便緩緩擱下茶杯,眉頭一舒,笑道,“我去瞧瞧吧。”
便是出門轉到離自己居所不遠的“南山苑”,這裏是個十來間房的小院落,並不見奢華,倒是青磚白牆的古樸。因先帝最愛這間,每每歲狩前來皆是住在這裏,赫連帛仁便也選了這裏作為休憩之所。
此刻卻見那寶兒仍是穿著青色獵裝,端正跪在院子中間,周遭竟是一個內侍宮女也無,想是赫連帛仁不許他們出來靠近二皇子,免得誰心軟了替他擋了風雪送了吃食。因著時辰久了,孩子又是一刻未得動彈,頭上臉上身上蓋上了厚厚一層雪,乍一看倒活脫一個小雪人。
赫連徽墨踏進院門,打開了手頭的油紙傘,緩步上前,便替他遮起了風雪。那小人兒本是凍得渾身發僵,卻恍然覺出風雪乍停,抬起沉重的眼皮子瞧那來人,卻又是急氣交加,哆嗦著嘴唇,竟是發不出聲音來。
赫連徽墨解了自己的羽緞風雪衣,蹲下身子朝他身上一蓋,又是將衣裳密密圍攏起來,好為他擋去些許寒意。到底不過是幼小的孩子,這般風寒侵襲下便是剛強的大人也難以抵抗住,倒偏是這個平素嬌生慣養的小兒性子倔強,連吭都不吭一聲,卻與往日驕橫不同。
心下便是意軟起來,對他說道,“寶兒,若我前去求情,你又願不願意受呢?”想這小兒連番尋他麻煩,便把這嫌隙給置下來,若他自己不願,怕就是去求了情他也不會理會。
雖是有意掙開他給包攏的衣裳,卻終是因身子僵了不得動彈,隻一雙眼恨恨瞧著眼前似笑非笑的麵容,費力張了口,“滾!別在這兒裝好人!”聲音卻是嘶啞著,混在風雪聲中倒有幾分的不真切。
赫連徽墨也不惱,慢慢說著,“寶兒,怎麼今日卻又不見你撒嬌裝癡的模樣了?你若真是這般求饒,怕你的父皇也不會這般對你吧?”也是瞧見回行宮的一路上,赫連靜揚竟是半句分辯求饒的話都沒有,隻垂首隨在赫連帛仁身後,這也便是皇帝更為惱怒的另一個緣故了。否則依著赫連帛仁的性子,便是氣惱也不至於對自己幼子施予這麼嚴厲的懲戒。
寶兒聽他所言,更是冷著張小臉,“不勞你費心!也別假惺惺要替我求情,我便是這番凍死了也不要你管!”原本稍一斥責便要耍賴的孩子卻變得這般強硬,倒令赫連徽墨玩味不已,略一思索,便笑道,“要不要求情總是我的事情,你且先跪著吧,你隻消記得此番我並非替你說好話,你也不必領我這個情。”說罷便是朝正房走去。
赫連帛仁正在裏間書案練字,許是寫得不順,地上倒是丟了好多個紙團,身側研磨的相海也不敢多言,隻悉心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