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2)

天色微微蒙亮的時候,寶兒的高熱終於退了下去,嚴正舒為他再行診脈,才略微安心下來,“皇上,二皇子脈象已然平穩,雖身子還虛軟無力,這也須得細細調養才得回複,現下卻已可安心。”聽了這話赫連帛仁方舒了口氣,連夜擔憂麵上已是憊倦萬分。赫連洛軒見他這般便勸道,“皇兄,既然寶兒已無大礙,您就先歇著去吧,這邊臣弟盯著便是。”

赫連帛仁尚未出言,卻是赫連徽墨在旁接口道,“眾位皇兄都請去歇著吧,徽墨在這邊守著寶兒便是了。”也知皇兄們必會推辭,便又道,“徽墨隻是想略盡心力,畢竟這事兒是從徽墨這邊引起的,若不能守在他身邊,心裏也是難安的。”言罷眉眼盡是至誠,叫人不忍拒絕,赫連帛仁也便點了頭,“既是這麼著,就要辛苦徽墨你了。”

赫連洛軒雖覺不甚妥當,但見皇帝已然應允,便也無話。隨著赫連帛仁出了寶兒的臥房,卻又聽得他輕聲說道,“老八,你瞧朕是不是該給徽墨封爵了?”

赫連徽墨已至弱冠,論理至學之年便該封爵賜了府邸的,偏隻他遲遲未得,如今皇帝忽然提了這事兒出來,倒令人驚訝,“這一向都是因著徽墨身子不好,您將他留在宮內調養著,怕出了宮便失了看顧,怎麼這會兒忽然想到封爵的事兒?”

“他長大了,不是麼?”再不是懷抱中那個稚嫩純真的孩子,那樣一個少年安靜地立在他身側時,卻是沒來由的心潮難平。他已經不會在身後扯著他的衣角,可憐兮兮地希望他可以帶他出去玩兒。如今少年身上淡淡的清冷似是能夠遠遠將人迫開,隻是,一雙眼恁般望了來,卻是一泓春水,清且醇。

“皇兄,依臣弟的意思,您還是留了他在宮內更妥當一些。”也是想起赫連徽墨回廊上的那一抹狠意,心下仍有著餘悸,若他出了皇宮,怕是更多事情難以掌控了。“徽墨從未經過外頭那些事兒,出去了怕也未必就是好事,若能得皇兄的庇護想是更好一些。”

略有不解地瞧了眼赫連洛軒,雖不明一向與赫連徽墨交好的他為何偏阻了這次的提議,到底也懶怠究根問底,便是一笑,算是應了,“你們都去歇息吧。”兄弟雖多,也隻有老八老十算得上能夠親信之人,瞧了他兩個離去,赫連帛仁心底卻有了一絲惆悵。

兒時兄弟姐妹既多,偏又是個個感情好得不分彼此,除了二皇子早年夭折,餘下這些便是整日廝混在一起,上房揭瓦的事兒也沒少幹,常是惹得各人的母親叫苦不迭,偏生孩子們是互相包庇著,絕不能叫自己的兄弟姐妹受了懲戒的。

待到後來長公主和親遠嫁,父皇又給老四老五老六封了地遠去,在都城裏的這些人之間便是慢慢隔膜起來,雖然並無奪嫡血戰,卻依舊是各懷心思,登基之後他們也再沒有誰與他有過親昵之舉。

或許正是為了這個,今日幼弟握住他手的時候,他竟是又驚又喜,也便心思動搖起來。

隻是——猶記得父皇駕崩前告誡過他,不得給赫連徽墨封爵,不得令他離了皇宮,不得重用於他,隻要他一輩子做個閑散王爺便是,如若他有任何企圖,便可以行使了他做皇帝的權,將這位十一王爺赫連徽墨——賜死。

父皇那日說起這口諭的模樣,他依舊記得清楚,明明臉上是忿恨,迷蒙混沌的眼中卻是清清楚楚的傷痛。

“帛仁,你要記得,隻要他有任何異動,你就要——殺了他!”

父皇嘶啞的聲音在風雪中似也是清晰可聞,赫連帛仁心中一悸,眼神驀然望向屋內那人。如玉的少年接了宮女遞來的帕子,輕輕為病痛中的孩子拭去滿臉的汗。

赫連徽墨自然知道皇帝仍在看這邊,手頭的動作便更是輕柔,仔細替他掖好錦被,再瞥那窗外,已是空無一人,唇邊便是淺淺含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