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中跪了好幾個時辰的寶兒在當夜便高燒不退,眾太醫來回忙碌著,內侍宮女也惶惶站了一室,皇後更是邊垂淚邊不斷問著太醫,卻總也得不到明了的回應,便也怒了,“你們都是堂堂太醫院的上太醫,個個自詡醫術不凡,怎麼卻不能給本宮一個明確的答案?本宮隻想知道二皇子有沒有危險,他究竟怎樣了!”
院首胡太醫忙躬身回道,“娘娘息怒,二皇子是受了嚴寒侵襲,眼下高熱難退,神智也混沌,微臣已用了退熱的湯藥,隻是藥效須得慢慢揮發。”
皇後不耐聽他這番話,抹著淚去瞧包裹在錦被中的寶兒。寶兒此刻全身寒顫,昏沉中也是苦痛難當,小臉泛著青紫。用手摸在那肌膚上,卻是完全覺不出一絲溫度來,全是涼的,木的。
“寶兒,我的寶兒,你一定會沒事的,母後在這兒,寶兒——”將寶兒的小手握在掌心中,皇後的淚更是止不住,心下又是埋怨皇帝的,卻也不敢去興師問罪,隻瞧那做父皇的也在一邊苦苦守著,便是多少話都吞進肚子了。
一時赫連洛軒同赫連子寒也便過來了,瞧著寶兒的形容也是吃了一驚,知道風雪中受罰必定會損了身子,卻料不到竟如此沉重,以太醫的處置來看,竟是盡人事而已。
赫連帛仁冷冷瞧著這些太醫,忽而喚道,“相海,傳嚴正舒來!”相海忙去請了,不消半刻,嚴正舒便帶著醫箱前來,赫連帛仁瞧了他,也不容他見禮,隻吩咐,“快瞧瞧二皇子去!”嚴正舒不敢有誤,忙上前看了寶兒,又探上脈,片刻便轉身道,“皇上,二皇子是凍傷,此刻體溫降得急,需要即刻泡在熱水中讓身體回過暖來。”
“快去準備!”赫連帛仁隻一揮手,眾宮女內侍紛紛出去準備,一時也便是木桶浴盆中灌滿了熱水,嚴正舒伸手試了溫度,又加了顆丸藥進去,便叫人除了寶兒的衣衫抱進水中,又吩咐每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在桶中加入熱水。
這麼著兩三次後,寶兒的臉色慢慢回複了血色,嚴正舒又替他診了脈,方朝赫連帛仁回道,“皇上,二皇子脈象漸漸平穩,隻微臣還想為二皇子加一劑暖身的湯藥,加速全身血脈流動,這樣方可緩了凍傷之症。”也不敢直接說出若不進行徹底的驅寒回血,二皇子的四肢便極可能落下殘疾。
“你自行做主便是,隻要二皇子無恙,怎麼都成。”見寶兒不再青冷而會喃喃叫著母後,赫連帛仁一顆心才稍為放下,此刻便是疲累席卷而來,言語的力氣都漸漸散了。
嚴正舒得了旨意方朝身後道,“暮蓮,你去熬驅寒湯藥來,記得是新製的方子。”聽了他這句話,眾人才注意到角落站著的清麗少女,赫連帛仁淡淡望去,因瞧見了這少女一雙眼清靈至真才恍然想起她是那日當眾責問他的小姑娘,因覺她有趣,此番也是特意著人命她隨行,隻是事情一多便忘記了。
暮蓮得了師父的吩咐,自是先行出去熬製湯藥,不多時便端著銀碗而來,緋紅的湯藥在屋子裏暈出苦甜的味道。“師父,湯藥好了。”輕聲回明了師父,正想拿了小匙來喂藥,卻是皇後忽然起身去奪了碗來,“本宮來就可以了!”也因是突然起身來取,暮蓮一時沒留神,被皇後的胳膊打顫了手,那隻銀碗便一下翻折過去,小半碗的湯藥正潑在皇後的衣襟上。
“啊——”因穿著冬裝,皇後並未覺出燙來,隻饒是這般也嚇得花容失色。身邊隨侍的掌事姑姑雲裳見狀先也一怔,聽了皇後驚呼方悟了過來,便是一巴掌打在暮蓮臉上。
“沒眼力見的賤婢!皇後娘娘正鬧著心呢,偏還來添亂,娘娘千金貴體,這要有個好歹,你要命不要?!”雲裳是皇後身邊的紅人兒,慣常也得皇上另眼相看,說話行事自要比一般的姑姑更有些體麵,她這麼一巴掌過去教訓人,在平日裏也是見得多了,隻這一次赫連帛仁瞧著卻是心裏頭不大爽快。
他望著挨了巴掌的少女,但見她雖是委屈也未曾落淚,更不拿手撫上紅了一片的臉頰,隻死死咬著嘴唇,眼中神色自是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