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 / 2)

“安寧閣”是皇帝寢宮旁的一座緣水小閣,建在“摘露池”旁,正是一池春水將“物華宮”與“安寧閣”暗暗相連,也正是這個內中聯係,向來都是太子住在“安寧閣”。雖赫連帛仁此刻未立太子,也並不該將“安寧閣”另許他人居住,可是便是多少人諫言,十一王爺赫連徽墨還是搬進了這精巧清雅的“安寧閣”。

“王爺,才容妃宮裏來人送了些玩意兒,說是王爺你才住過來不久,想是還未曾有合適的擺設,再則也怕廣儲司那邊隻曉得拿些堂皇無趣的來,便親選了幾樣新巧的,想是也與王爺氣派相配的。”正在練著字,卻見晴兒領了四五個小內侍進來,各人手上都托著個古玩,或是雕竹窺簡圖筆筒或是青花蟠龍天球瓶或是從星硯、透雕香爐,又是一些古本書籍名家畫作,看這陣勢倒是頗費了一番心血收羅來的。

赫連徽墨淡淡一笑,吩咐他們收下去,也便擱下筆。自從他搬來這“安寧閣”這宮裏宮外各處便是皆尋了由頭送禮來,每日光是接待這些來人,都夠幽蘭晴兒她們忙活半天的。世人都是見風使舵的,往日便是作踐他,如今卻是奉承不及。隻是他依舊不知道皇帝心裏頭作何打算,便是再如何考量,這“安寧閣”確是他住不得的。

唇邊笑意忽而變得冷冽,為何住不得?赫連徽墨清冷的笑意久久凝在出塵容顏上,隻是旁人瞧來卻隻瞧得出那笑清淺動人。

晴兒捧來“清露茶”,笑道,“王爺,咱們‘安寧閣’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晴兒說話間也是幾分得意,平素隻管瞧人臉色,哪裏料得卻有今日?便是說出“咱們安寧閣”這幾個字都是無不自豪的。

赫連徽墨瞧了她一眼,麵容卻是安靜無波,“不甚重要的就推去吧,我並不想和誰走得太近。”晴兒應了是,又悄聲道,“王爺,奴婢聽得宮女內侍間私下傳遞著,說是皇上叫王爺住到這‘安寧閣’竟是有意將來傳位給王爺!”手頭的茶拿得極穩,赫連徽墨抬眼冷冷說道,“休得胡言!皇上不過是為了就近管顧於我,待將來立了太子,自然還是太子住‘安寧閣’。此話你今日說過也罷了,我不想再聽到我身邊的人傳這些話來!”言語竟是極重,令晴兒一時無措,也知自己多言,麵上發熱,卻是羞愧不已。

赫連徽墨見她如此也便容色稍緩,“罷了,隻消記得便是了。你去找了幽蘭,將這些日子送來的東西記錄成冊,能拿了主意回了禮的就回過去,不能定奪的等我回來再瞧。”晴兒聽他這般說,忙問,“王爺要出去?”麵上便又有了些擔憂,冬日裏的重傷確是在嚴正舒的精心調養下已然恢複,隻是畢竟受得重創,此時雖有春意,到底是還有餘寒,隻怕這尚未好全的身子又會受不住。

笑了笑,赫連徽墨卻不以為意,隻道,“去吧,我沒事的,難道我這麼大的人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便是抽身出了房門。繞過花草纏繞的緣水回廊,出得這小樓別居的“安寧閣”,卻不料被那日頭給耀花了眼,本也知道今日風和日麗,隻未曾料到閣內的光與外邊還是不同,確是好久不曾出過門了。

用手稍稍擋了些光,微微眯起眼瞧去,原來春日究竟是到了!青石磚的小徑再不是冬日那般濕漉漉的,道旁翠柳扶風,素馨迎春金黃的花朵開得煞是嬌豔,風兒也嬌柔起來,帶來幾許青草淡香。

幾個宮人正在修剪花草枝條,瞧見“安寧閣”的主子出來了,忙上前恭敬見禮,“十一王爺萬福!”天瑞的親王雖有封號,但循例見禮依舊以排行稱呼,故此宮人口中呼的仍是十一王爺。隻是這麼躬身跪著,額頭貼在手背上總有好一會兒,卻也不聽那“安寧閣”的新主子開口免禮。

有膽大的悄悄抬眼望那不做聲的十一王爺。卻見他長身玉立,身上的五彩刻絲曲水紫錦衣正隨著春日裏的暖風微微飄起,愈加顯得人清逸脫俗,而那麵容,眉如墨畫,眸若秋波,卻是說不出的淡漠,又是道不明的多情。這樣的容顏,見之忘俗,望之心動,怪道宮裏頭都私下傳言,皇上忽然對十一王爺另眼相看實有隱情,而那正是不得對人言的。

赫連徽墨自然知道有人在偷偷瞧過來,卻依舊是欣賞著這妙麗春光,不曾看那人一眼。隻是那人眼神卻是愈加放肆,便冷冷一笑,“你,在瞧什麼?本王身上有什麼讓你這般注目?”語氣卻是慢慢悠悠,並不見多少怒意,隻是這麼著才更讓人心頭生寒。

那宮人慌忙將頭垂下,再不敢抬頭,隻祈願著十一王爺能夠就此不再追究。然而,赫連徽墨卻開口了,“其他人都去吧!你,留下!”眾宮人雖見十一王爺仍是笑意盈盈,卻也知這俊美少年不會善罷甘休,便慌忙離了遠遠的,隻留那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內侍跪在那邊。

那小內侍額頭緊緊貼在手背上,手腳卻是不禁微微打顫,他已經感覺到十一王爺挪步過來,隨即便是蹲下身子,再便是柔聲問道,“說吧,你在瞧什麼?在想什麼?”他的聲音清而透,難以道明的柔和動聽,隻是聽來又讓人好似被羽毛輕輕拂過心尖,有一絲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