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2 / 2)

小內侍仍不敢抬頭,卻是被這樣的柔和聲音軟化了,張了半天的嘴,才說出句期期艾艾的話來,“回……十一王爺……奴才,奴才隻是覺得,覺得王爺相貌……極美。”話一出口又是心驚膽戰,美這個詞若是對女子說怕任是哪個都會心生喜悅,而對於男子——可是十一王爺已然接口了,“你覺得我很美?隻是這樣而已麼?”此刻的語氣卻不僅僅是柔和了,反是威嚴多於動聽。

赫連徽墨自知容貌之美常引得人注目,隻是今日這個宮人望來的眼神卻並非單純的傾羨,竟是有著幾分驚異,甚至是有著幾許鄙夷。便是伸手捏了那小內侍的下巴,迫了他麵對自己,“你還想些什麼了?”他好性子地微笑著。

小內侍卻笑不出來,望著那鮮見美貌的王爺,牙齒幾乎打架,“王爺……王爺……饒了奴才,奴才……”赫連徽墨微一蹙眉,指上微微用力,小內侍的下巴便是一陣劇痛,“王爺,王爺饒命!奴才說了,什麼都說,現在宮裏麵都在傳著,說是十一王爺您能如此榮寵,是因為,是因為皇上他與您曖昧不清……”

手上一鬆,那小內侍便哆嗦著縮在那裏,赫連徽墨卻是顏色安寧,並沒有絲毫動容,他徑自緩步朝那春光絢爛的“濯纓水榭”走去。曖昧不清麼?或許真的是如此,赫連帛仁寵他疼他,什麼好東西自己不用都會送來“安寧閣”,不必他開口要求,皇兄可以細心到連“安寧閣”的窗紗是什麼料子什麼顏色都安排妥當。

赫連帛仁瞧他的眼神總是帶著歉意與分外的溫柔,不知道他是不是為了那十多年的冷漠而補償,若真心說起來,這般被人對待心中也自是喜悅,隻是,皇帝究竟在想什麼卻並不得而知。

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他的心思真能如此單純麼?

正是想著心事,卻聽背後忽來微微風聲,輕盈轉身,隻用兩指便夾住了那帶風而來的物件,定睛瞧了,卻是天瑞王朝皇子專有的生辰玉牌。赫連徽墨笑道,“寶兒,怎麼連象征你尊貴身份的‘龍戲朱雀佩’都要送給皇叔麼?”

那拋來玉牌站在柳蔭下的錦衣小兒正是赫連靜揚,三四個月不見,他倒是又長高了不少,頗有玉立少年之姿。細心去瞧,竟是衣衫也不再髒兮兮的了,眉宇間也更是沉靜一些。

隻是今日作為又現了本性!“還給你吧,這個丟了可不行啊。”微笑著上前將玉牌遞過去,寶兒伸手取了,眼神冷冷的,“十一皇叔今日不曾陪著我父皇寫字下棋麼?”

這個素來不得意的十一皇叔在圍場救了父皇後,父皇對他的態度就全變了,竟是寵愛非常,什麼都隻想著這個十一皇叔。稀有貢品是給他的,有趣玩意兒是給他的,寫字念書也由他陪著,父皇本是兩三日便會與他這個皇子一同進膳,可如今卻是隻要得空便與十一皇叔在一起。該給自己的榮寵忽然轉到別人身上,換做任何一人怕都是無法忍受的。

因此,乍見了這個貌美的皇叔,便是氣鬱攻心,不自覺便扯了隨身唯一的硬物拋了過去。

可是那分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皇叔卻笑得如此雲淡風輕。不能否認,他長相很美,偏美得又是不妖不媚,看到這樣的人一般人怕都是心神向往的,可是,他越是這般純淨的表情就令他越厭惡!

赫連徽墨自然聽出這個孩子言語中的恨意來,唇邊笑意更盛,令得整個人如身旁的爛漫春光一般炫目,“寶兒,你在嫉妒麼?”寶兒卻被他這一句惹惱了,“我嫉妒?我為何要嫉妒你?你不過是以色事人!”這句“以色事人”卻是如利刃般將融融春意破碎了。赫連徽墨盯著這個孩子,眸中一閃,他不過是個小孩子,聽來這話便直截了當說了出來,也不能怪他,隻是聽得這樣的話仍是從心底湧起了恨意。

然這抹恨意隻壓在心底,赫連徽墨的容顏隻是變得淡淡的,卻是不曾有大的變化。這令寶兒有些氣餒,他也是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話,偶爾聽到雲裳在與母後悄悄說著什麼,聽不真切,卻是聽到了這句“赫連徽墨不過是以色事人”的話,這話本不當說,卻真是急了。

“寶兒,你知道什麼是‘以色事人’麼?”忽然那沉靜了好一會兒的十一皇叔輕聲問道,他這話柔聲問來,卻不知怎的讓人下意識要答他,“就是憑自己的美貌誘惑別人,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誘惑別人?”

“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赫連徽墨輕聲重複著孩子做出的解釋,眸中浮起一抹傷,寶兒怔了一下,怎會如此?那傷在他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竟似也灼痛了他。

可是不待他多想,自花叢深處緩緩走出一人,那人身著明黃常服,步履穩健而威嚴,正是他的父皇,天瑞的皇帝!赫連帛仁的出現令多日未曾見過父皇的寶兒立刻歡喜起來,揚眉欲喚,卻一眼過去,看到了父皇冷峻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