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1 / 2)

點燭燃香,燒錢化紙,黑衣白罩的男子半蹲著,將手頭的銀箔元寶一隻隻放入燃燒正盛的風鳥銅鼎中,銀箔沾火即化,紙灰餘燼騰騰飄出。

黑灰旋繞於靈帛挽聯之間,周遭慟哭哀哀,鍾鼓陣陣。煙火氣在靈堂存貯已久,自外而望,堂內似蒙著昏昏煙塵,每一張臉都是不真切的。

收來目光,張忘川側身立於靈堂門前,此刻天時已至隅中,日頭明媚晃眼。可是,那該來開棺驗屍追查真相的七王爺卻是遲遲未至。

“十一王爺駕到!”門外小廝吟唱有賓客至,張忘川稍稍轉向朝那正門望去。月白錦袍,袖幅領圍上是丁香色百鳥花樣滾邊,發以白玉扁方束起,卻是素淨裝扮,亦不失禮。張忘川匆匆走上幾步,因是喪儀主家便隻頷首施了簡禮,“小人見過十一王爺!”

赫連徽墨微一點頭,“主家節哀才是!”張忘川應了,又是親自備了香遞過去。赫連徽墨接了香,便朝靈堂走去。本是身份尊貴,並不須與他人一般行吊唁之禮,倒見他入得靈堂便行禮上香,叫堂內府眷驚訝不已。

樓太尉緩緩站了起來,身上黑白成比的衣裳令得臉色更是蠟黃,想來是連夜難眠,心力交瘁所致。“十一王爺多禮了!”他冷冷說道,此刻未在皇帝麵前,拿腔作勢卻也不必。

赫連徽墨手腕一轉,指間的香嵌入盤鶴龍耳香鼎中,這才敬退下來,轉身朝樓太尉說道,“公子稚年遭此不測,本王又在先前對太尉多有苛責,此刻也是心中難安,還望太尉寬心,節哀為重。”聽他言語平和有禮,竟把那一場冰冷殺戮說得稀鬆平常,樓太尉不禁皺眉,隻也不理會,欠身還禮,“十一王爺多慮了,微臣惶恐!”

赫連徽墨見他禮到,伸手扶他,卻被那樓太尉寬袖一拂,便是力道落在了伸出的手上。因是好意免禮,不想會遭人推卻,赫連徽墨手上吃重,倒是連到手臂也被甩了開來,腳下亦是略有不穩。這麼一番作為,堂內近前之人便自然瞧見了樓太尉拂了十一王爺的好意,正是不敬至極。

樓太尉頷首,冷冷道,“還望十一王爺珍重貴體,早些回宮歇息才好!”說罷便是回身過去,徑自往那銅鼎旁化紙。堂中皆是內眷,見這十一王爺被輕視至此,皆是心內惶惶。倒是赫連徽墨並不著惱,緩緩說道,“太尉莫急,想來七王爺定會還公子一個公道的。”這話一出,樓太尉猛地抬頭,布滿紅絲的眼中疑色頓生。

“十一王爺,還請移步偏廳歇息。”此時張忘川卻到了堂內,恭聲請道,約莫也是想化得這緊窒之氣。赫連徽墨點了頭,正是要隨他往外去,卻又聽得正門外唱禮小廝報來,“七王爺駕到!”

張忘川腳下一頓,旋即速速前去迎候,而赫連徽墨卻是站在了原地,隻望那門口闊步走來之人。

七王爺赫連莫懾,本是先帝意下的第七任君主,卻是早早被斷了無子嗣的隱疾,無緣帝業。隻是便是他不能繼位,身份卻也恍同廢太子,因而落得現今皇帝處處打壓的境地。無官授,無兵權,加之本身基底孱弱,便更是隱晦度日。然饒是這般無欲無求,皇帝依舊放心不得,時時警醒,時時提防。

正是這個緣故,皇帝忽然叫他來查究重臣之案,樓太尉也不得不更為著意些,亦是起身相迎,卻見赫連莫懾隻帶了一名總管一名仵作而來。

側旁的赫連徽墨也自靜立,淡淡瞧著他緩步走來。他穿得一襲刻絲石青錦袍,錦袍右衽鬆係,腰間不過表征身份的赤綬,懸螭紋玉佩一枚,這般簡樸隨性若在自宅之內尚可,隻來到這喪儀重地卻是於禮不合。念及這般,赫連徽墨倒是不禁微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