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2)

天瑞文昌十二年四月,中領軍白倏羽傷太尉之子致死,雖為無心之失,奈何太尉黨施予重壓,經提法使、布政司、刑廷尉會審度事,報今上禦批,判其絞刑。

相海將玉璽遞予赫連帛仁,他卻遲遲未接,隻盯著麵前文卷上的字跡出神。案上刻金香爐嫋嫋煙騰,朱砂筆滾落角邊,點點朱跡在紫檀木的書案上已然幹涸,鮮紅滲透在暗色紋理中,那紅便不再如此豔麗,竟是滴滴如血。

相海輕納了口氣,又喚來一聲,“皇上!”赫連帛仁微闔雙目,手指拂過文卷,極其緩慢,卻是聽到外頭有通報,“洳陵郡王求見!”

“不見!”赫連帛仁緩緩吐出這兩個字,便是伸手,相海忙將玉璽恭敬遞上。赫連帛仁接了,掂量在手中,欲在三司遞上的文書上下印,卻是臨到按下的一刻又有了一絲猶疑。

“十一王爺求見!”門外又有通報,赫連帛仁蹙了眉,手頭的玉璽卻是沒再猶豫,正正印在了文書卷尾。鮮紅大印疊加在墨色字跡之上,色彩濃重,卻是方正,帝王家的行事便就是這般,不容質疑的強勢。

擱了玉璽,赫連帛仁仍是端看文書,卻已然吩咐了相海,“叫十一王爺進來。”相海忙請了去,待到了門外,才瞧見除了適才請見的洳陵郡王,還有吏相、左將軍等數位重臣。眾人見他出來,正欲開口詢問,相海卻先說道,“皇上請十一王爺覲見。”眾人望去,那遠遠離了他們而立的少年原似在觀賞廊外嬌蕊,這會兒悠悠轉過身來,見到眾人目光所至,倒是頗見善意地微微一笑,隻也不言語,不疾不徐走向倦勤齋。

待到了書房內,瞧見赫連帛仁持手頭卷宗反複端看,便先行施禮,“徽墨見過皇兄。”赫連帛仁未抬眼,隻朝他招了招手。赫連徽墨會意,走上前去,皇帝便將手中文書遞了給他。瞧見鮮紅大印赫然印在紙上,刺目之色叫人心中一顫,“皇兄,您真的要絞了小白?”

聽他並不避諱,直喚了白倏羽的昵稱,赫連帛仁倒是微有訝異,“是幾時你們孟光接了梁鴻案?前次見你們也並非多親厚。”頓了頓,又道,“感情今兒你也是來替他求情的?”赫連徽墨微一頷首,便是先自跪下,說道,“徽墨確實想請皇兄對小白之事從輕發落。”

赫連帛仁低頭瞧他,他臉上還當真情意深重。若說起來,單瞧他那日與白倏羽一同前來麵聖,幾分患難之情便是溢於言表,又有前次不知忌諱前去刑廷尉看他,便是更明白他的心意了。隻是以他曆來處事來看,這番為人求情卻又說不上的怪異了。

“皇兄——”赫連徽墨正要說話,卻聞得急促腳步由門外傳來,人未到而聲先至,“臣妾求見皇上!”竟是素來溫婉有禮的皇後!隻見皇後步子踉蹌,蝶衣雖是在旁伸手欲扶,卻被她擋了。皇後在門前略略站定,深納氣息才將腳下放穩了些,緩步走進來,未言語卻先跪倒在地,“臣妾失儀,請皇上責罰!”赫連帛仁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既然皇後知道失儀,為何不待人通報才進來?”

“皇上會見臣妾麼?”皇後說話冷靜異常,也全沒了平日裏的柔和。赫連帛仁有了些許不悅,說道,“這倦勤齋是朕處理政事之所,豈容後妃擅自闖入?皇後難道是自持國母之尊,定要予朕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