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1 / 2)

平旦時分便是綿綿絲雨不絕,約莫是雨勢細密,遠遠瞧去欄旁路左卻似籠了層輕煙。天色昏昏,及至辰時仍是青暗一片,這般天況下宮城內錯落的殿閣廊廡亦是失了光彩。

外朝北麵天易門重簷壁壘,左右有昭徳、明武二門,此刻自那昭徳門中正是急急奔來兩個三等內侍。雖是手上持著紙傘,藍灰衣裳卻早打濕了大半,皂靴亦灌入了雨水,待到近前瞧見兩人臉色透出冷冷青色便也知道該是寒氣徹心的。

“白將軍!”其中一個內侍到得門下,收了傘上前施禮,“您稍待片刻,肩輿即刻便來。”聞言轉身的少年清俊麵龐在雨色中倒顯出幾分明朗來,笑道,“等那做什麼?這邊兒離皇極殿不過盞茶的路程,走去也便罷了。”言畢便是抽身走入雨中,內侍忙撐起傘跟了上去,伸臂為他遮雨,又是急道,“白將軍,雖是路程不甚遠,可麵聖講求儀容端正,若是打濕了衣裳總不妥。”

天瑞王朝凡四品上臣才得麵聖,此間亦是不得有失儀之態,莫說全身濕漉漉進得皇極殿,哪怕步履不穩重者皆會為負責糾察的禦史記錄下來,聽候處置。

“稍許失儀總比讓皇上久等要妥當些吧?”卯時得來旨意宣他入殿麵聖,卻是刑廷尉中的太尉黨徒百般拖延,花費了不少功夫才得出來。內侍麵上焦慮之色猶在,雖然這白將軍說的也是道理,可他們是來迎候引領的,若這位大人儀態有失,隻怕也少不得連累他們挨頂頭上司的戒罰。

白倏羽扭頭見內侍巴巴兒伸著手臂,將油紙傘全遮了他一個,倒也有幾分不好意思,正想應了他們的話,卻是眼角瞥見明武門那邊走來一人。湖藍碧波紋瑞錦衣輕盈盈曳動,本是昏暗的天光,這抹澄澈藍色忽而現身其間,自是明媚。這人手持綠油紙傘,傘簷壓得低低的,叫人瞧不見他的容貌,姍姍行及,卻把紙傘微微挑起,露出抹清笑來。

“徽墨?”白倏羽怔了怔,又是心頭暖了起來,“你怎麼會來?”赫連徽墨倒並未先答他的話,隻朝旁揮手令那兩個內侍退下。“你們去吧,本王親送白將軍入殿。”如今宮裏上下哪個不曉得這十一王爺隆寵正盛,他說來一句抵過旁人十句,也正是這麼著,雖知不妥,兩個內侍仍是應了,躬身退了去。

赫連徽墨將手中紙傘挪至二人中間,邀他並肩前行,隻是走了好一段路也不開口。白倏羽先也隨他慢慢走著,卻是終耐不住性子,問道,“你特來迎我,怕是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吧?”眉微動,赫連徽墨沉吟了一會兒才轉向他說道,“你可記得先前我說過有人意圖誣害白氏的兩位忠義侯?”

白倏羽不以為意,平靜說道,“我那兩位伯父率部以身殉國,哪個又能尋出他們的錯來?清者自清,何懼那些奸佞小人?”赫連徽墨蹙眉,麵上自有一絲冷意,“你也知道那些是奸佞之輩,所謂防小人不防君子,你可知,眼下你的罪責是脫去了幹係,可白老郡王及吏相等幾位白氏要員正在皇極殿中卸袍待罪!”

“什麼?!卸袍待罪?”白倏羽心頭一涼。饒是身居要位,一旦在朝上被勒令卸袍待罪,便是罪責已然定了五六分,若沒有確鑿的理據佐言,怕便是要降罪下來。“怎會如此?”不過是寥寥幾日,怎料得事態陡轉?

見白倏羽麵色驚變,步子也停了,赫連徽墨微微頷首,隻將傘再往他那邊挪了幾分,自己卻是大半身子淋在雨中,良久才輕聲說道,“小白,太尉黨羽哪個是省油的燈?心思奸險自然叫人防不勝防,他們手頭握著所謂通敵文書,又有人證,曆曆有據,便是皇上有心護著怕是也找不出紕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