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瑞朝有“打春”一說,“打春”當日,即有百姓抬紙糊耕牛,載歌載舞遊曆街市。意為:大地回春,耕種不輟。隻是對於少年男女來說,這些不過是舊時規矩,踏青遊玩方不負那暖意春風嬌花似錦。
“風致雅閣”為都城第一會館,廳堂隨宜安排,並不拘定式,亭榭廊檻,宛轉其間,一反宮殿廟堂之拘泥對稱,而以清新灑脫見稱。又是緊鄰貫穿都城的“玉漱泉”,泉水清可見底,源上便是冰心梨花繁茂如雲的“冷香林”,花蕊隨風散落之際,自是美不勝收,因此打春時節貴族少年便皆是相攜而至。
“徽墨哥哥!小白哥哥!你們可好,自個兒找了樂子來,也不帶我。”嬌俏少女自回廊拐角悄然現身,銀絲冰梅紋湖羅衣在日頭下點點閃爍,愈發顯出少女麵龐嬌嫩清透。提及裙擺,皇甫深深嫣然一笑,下得台階來,“小白哥哥,你怎麼都沒去找我呢?每年你都會找我出來踏青啊。”
本與赫連徽墨一同垂釣的白倏羽頓時紅了臉,持了釣竿站起身來,非但把一尾將咬鉤的錦鯉驚退了,亦是連累了緊鄰的赫連徽墨,好好的要咬鉤的火紅魚兒瞬時遊開了。瞥見赫連徽墨臉上浮起戲謔笑意,便更是麵紅耳赤不知何言以對,隻得言及其他,“深深,你要不要釣魚?”聽他這話鋒轉得突兀,赫連徽墨不禁笑出聲來,望著皇甫深深說道,“深深,你該罰他才是。我原也不知他每年都邀你前來,今年起了意找他出來,他也不和我說起,早說了自然是去接上你同來的。”
“可不是該罰,不過,我要好好想想怎麼罰他才能解恨。”皇甫深深嘻嘻一笑,上前接過白倏羽手中釣竿,又道,“我耐性不好,不過既然徽墨哥哥也在垂釣,那倒也是有心比上一比。”說著便持了竿子坐到了泉邊精工疊累的縐雲石上。白倏羽替她往鉤子上掛了魚餌,她揚了眉,細細看了清澈水流中的魚兒,便是皓腕輕輕一甩,將長線拋入水中。
赫連徽墨一手持著釣竿,一手托腮,眼睛迎著晃眼的日頭瞧著那邊一坐一立的兩人。本是見白倏羽為了白老郡王的事兒心中痛楚,又因困在都城焦躁不安,便特尋了這打春的時機邀他出來散心,說來是好意,隻是忘了此時本是少年男女互表心意結伴遊玩的好辰光。
“魚兒上鉤了呢。”皇甫深深眼見池中一尾金鱗錦鯉咬上了香餌,便將身子傾向前去,眸子漾出歡喜。她凝神盯著池下動靜,輕咬了柔嫩唇瓣,覺得到了時機,便將竿子一挑,卻不料那魚兒雖咬了鉤卻是隻咬到一半,竿子收起的時候自是奮力掙紮,翻騰了幾下便從鉤子上脫落下去,立時隱於清潭之中,不見了蹤影。
“怎麼會這樣!”皇甫深深拋了釣竿,趴在石台上往下瞧,把個秀眉緊緊皺起,小臉上懊惱之色不絕,可下一刻她卻被白倏羽拉起。回身瞧著白倏羽的臉,那神情卻是急也不是惱也不是,想來詫異,亦不免有些不悅,“小白哥哥做什麼?我在找那狡猾的魚兒呢!誰叫它吃了餌便跑的,我非要抓住它不可!”白倏羽見她惱了,話更說不出口,正是著急,卻見赫連徽墨放下釣竿走來,解了自己的紫錦鬥篷替皇甫深深披上,笑道,“小白,想來深深也口渴了,你幫她拿茶來吧。”白倏羽這才舒了口氣,應了他的話去了。
“徽墨哥哥,怎麼小白哥哥今兒這麼奇怪?”皇甫深深雖覺鬥篷披身亦是怪異,卻因為是赫連徽墨的舉動,也不願質疑。赫連徽墨一笑,說道,“你這銀絲羅衣自然是極美,可也因是外邦款樣,不免有些薄透。”話到了這兒,皇甫深深便是羞色滿麵,赫連徽墨所指衣料薄透自是有些,這卻不是他話裏的根本。方才她情切去瞧池中魚兒,竟然忘了這羅衣衣領雖非深領,卻也較平常衣裳開得要低一些,這麼一來,可不就是——思及此,隻覺麵上燒燙,把頭也是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