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花五彩琉璃門吱呀呀被推開了,外頭媚眼的春光透了一絲兒進來,沉穩的步子踢起五彩重蓮團花紋的衣擺,跨過門檻,漸漸近了,大紅纏枝芙蓉的繡履定定停在了她的麵前。
晴兒跪在幽暗潮冷的慈憫宮側室,不敢抬起頭看那來人,隻將目光怔怔鎖在眼前金線刺繡豔冠諸芳的芙蓉鞋麵上。芙蓉本是極雅極淡的,卻是生生變得如此瑰麗炫目,瞧得人眼睛發痛。
“你抬起頭來!”慢悠悠說來,那聲音仍是宛轉,不現年歲。晴兒咬牙令自己抬得頭去,卻見那背光而立的人緩緩欠身朝她伸出了手,戴得鎏金點翠百蝶護甲的手指觸到了她的麵頰上,金屬尖刺透涼,那股子寒意瞬時滲透到她身子裏。
“你抖什麼?”百蝶護甲輕輕拂過嬌嫩的麵龐,說話的人似笑非笑,“平素哀家看你也是機靈,怎麼這會兒犯了這麼蠢笨的事兒?”太後本是江南女子,雖在都城多年,說話仍是帶著稍許吳儂軟語的腔兒,聽來纏綿在齒間,甚是動聽。隻是這般情境之下來聽,軟軟話語卻是分明驚心!
“太後娘娘,奴婢知罪!”晴兒不敢動彈,護甲絲絲冷意在臉上緩緩劃動,卻是那張仍舊美豔芳華的麵龐露出一些笑意,“是麼?你知道有罪?那你為什麼要去犯呢?”話音才落,瞬時收了手,太後直起身子,厲聲令道,“將她捆起來!”候在旁的兩個內侍即刻上前,一人拽起晴兒,一人持了繩子,卻是不將她就此捆綁,反是推搡了她往一張水滑玉潤的竹榻上去。
晴兒心內驚懼愈重,回身跪下,淒然喚道,“太後娘娘饒命!奴婢知罪!奴婢知道罪責極大,可奴婢確實未將內中情形往外透露過半句,奴婢隻是未曾守得規矩——”
“很好!你也曉得自己未曾守規矩,那又有什麼好告饒的?”太後冷笑道,“哀家也是聽聞了,你這五年來,竟是什麼有用的都沒朝上報過,此番又被那赫連徽墨揭穿了身份,偏生他也不動你,你們這中間又是本什麼賬?”目光一凜,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道,“哀家也知道,這女兒家動了心可就什麼都做得出了,你說,換做是你,你能放任這樣的人去辦事情麼?皇帝不動你,可哀家不能白白看著!”話至末了,便是流華光彩的袖幅一揮,兩個內侍看得明白,上前將晴兒生拽起來,直往竹榻上推。
“太後娘娘!太後娘娘!饒命啊!”晴兒哀聲慟求,死命掙紮卻仍是抵不過兩個身形壯碩的內侍,不過一推一搡間,便將她牢牢捆在了竹榻上。粗生麻繩死死箍在身上,再是哭喊也不濟事,隻得拿雙光灩粼粼的眸子望著那邊,但見一個內侍拿來黃紙,另一個端得一盆子清水,兩個侍立在太後身旁,隻待她開口下了令。
“你倒是有幾分骨氣,這會兒沒有哭爹喊娘的,怪道當初要把你送去那邊呢。”太後往前踱了兩步,奉聖髻上金點翠珠飛鸞釵熠熠成輝,閃過一道光暈劃過晴兒的麵龐。因是刺眼,晴兒閉了下眼,隨即又睜開,說出話來雖隻在喉中一般,卻是字字進得太後耳中,“奴婢當年雖隻是十來歲的小丫頭,可也是自小受得府門上爺的精心教導,自然是知道自個兒該盡忠皇上,便是進得十一王爺身邊,也並不曾忘!隻是,人心豈是訓出來的?偏生便動了情,壞了規矩,隻得掩掩遮遮的一路過來。可奴婢並沒有將內情告之十一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