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隻怕徽墨要拂了您的好意了。”手指微動,赫連徽墨終是凝住了心神,唇邊笑意硬生生添了幾分卑順,“徽墨雖掛著親王的銜兒,卻著實毫無建樹,眼下談婚論嫁,倒是沒得拖累了人,還望皇兄收回成命。”
赫連帛仁本是容色愉悅,聽了他這話,隻當他自謙,倒不以為意,“‘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朕是最疼你不過的,怎能不為你操心這終身大事?隻是你說得也在理,立業成家才是男兒雙全之事,這個朕自然替你想到了。”扭頭朝著身側侍立的相海說道,“命禮官記著,賜封淳王赫連徽墨為鎮國監理使,位至極品,往後三公六部諸報必先經得監理使方可傳遞上來。”
禦命一出,台下幾近嘩然,其間王公貴族便有上前諫言的,“皇上,本朝舊例並無鎮國監理使一職,況淩駕三公六部之上,循例而言,親王身份本不宜——”
“放肆!”那人話未道盡,已被赫連帛仁厲聲斥責,“舊例又如何?哪朝的規矩不是人定的?當年八王爺九王爺受得官職時,你們個個擁護得緊,怎麼如今換到十一王爺,便生出這些話來?莫非你們以為十一王爺不堪當此重任?”
眾人眼見皇帝麵生戾色,皆不敢多言,唯唯噤聲退立兩旁。倒是赫連徽墨未曾著惱,也並無一絲驚異,隻低眉斂目,話音兒恭順了許多,“多謝皇兄抬愛,可徽墨確是不得當此重任,若論幾位親王的才學品性,仍是以八皇兄為上。”淡淡一句話便將話鋒轉向了赫連洛軒。
赫連洛軒輕聲笑了笑,“何必又把我往外推擋?皇兄看人向來分明,你隻須全力而為便是。”順著他的話茬兒,赫連帛仁也便說道,“朕可是斟酌了許久,也是由不得他們質疑的。論才論功,你少了哪一樣?”
赫連徽墨麵色一凜,本就幾分孱弱,眼下更是透了蒼白。旁人聽不明白,他豈會不知赫連帛仁所指便是之前設計扳倒吏相黨與太尉黨之事。因是暗處操作的,此刻提及正是犯了忌諱。
似是未曾留意到他的些微失態,赫連帛仁笑道,“這回可不是好了?有業在謀,這會兒正是該成家了!”
赫連徽墨眼瞧他一副好兄長的和藹模樣,心頭便是窒悶得厲害。往台下望去,皇甫深深雖仍站在那邊兒,卻因他之前婉拒早已臉色迫得淒然慘白。再及白倏羽,他既怒又痛的眼神恨恨投來,想來也是怪他傷了深深。
這個小白,難道不知若是不拒,他的心上人便會成為十一王妃麼?
他淒烈微笑,緩緩回轉目光,凝視著似笑非笑的赫連帛仁,喚道,“皇兄!”喚著便是雙膝一屈,跪在了赫連帛仁跟前。
赫連帛仁一驚,忙是伸手去扶,卻被他輕輕擋開,“徽墨求皇兄收回成命。”
皺了眉,赫連帛仁收回了手,抬首端坐,麵上帶了些冷意,“你這麼連連拒絕必定是有個道理,朕就聽你說說看,若你說得在理,朕便允了你。”
赫連徽墨低了頭,不經意咬了下唇,輕聲說道,“皇甫深深雖與徽墨打小熟識,徽墨待她,卻是當作自己的妹妹一般,並無戀慕之情。”抬眼又看著赫連帛仁,見他依舊麵無表情,便是決意說道,“皇兄,徽墨倒要怪您亂點鴛鴦譜!真正戀慕著深深的是中郎將白倏羽,還請皇兄成全一對璧人!”
台下眾人聞言便是交接而言,種種非議令得立於禮台下的皇甫深深羞愧難當,一張嬌俏容顏立時氣急躁紅。她本是直率心思,見赫連徽墨一拒再拒便是鬱結於心,不料他竟又這般說來,好端端一副少女傾慕心腸被踐踏欺辱,哪裏還能再安立於此?
“十一王爺!”咬了銀牙,皇甫深深一雙眼淒淒瞧來,“我皇甫深深固然無徳無貌入不得王爺的眼,可您也不必隨隨便便將我推到旁人身邊去!”言畢竟是罔顧聖顏,旋身奔了出去。
這一變故令眾人不及應變,卻是白倏羽已然追了上去,這麼個光景瞧來,正是應準了赫連徽墨所言。赫連帛仁重重籲了口氣,伸手扶了赫連徽墨起身,“你起來吧,朕也明白了這裏麵的緣故。罷了!”頓了頓,又道,“回宮!”身側的相海忙吟唱宣禮,一眾內侍應了禮,紛紛備駕。
赫連帛仁將笑而未笑,半晌才將扶著赫連徽墨的手輕輕撤回,孰料手才一收,麵前的人便頹然倒下。
“徽墨!”他立時出手托住,赫連徽墨才未曾摔倒。定睛一瞧,他竟是臉頰上有若燒雲,紅得好似要滴出血來,明明隔著衣衫,托扶在他背上的手卻也覺出驚人的燒燙。
周遭的人似是都在關切問詢,張羅延醫,赫連帛仁驀地抬了頭,斥道,“都給朕退下!”又望向失了醒覺的赫連徽墨,也不及思量自己心頭陣陣驚痛所為哪般,隻將他的手緊緊握住。那手上滾燙襲來,透進他的肌理,他強捺著,險些落下的淚生生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