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徽墨冷著臉,雙眼是為避開煙塵半闔著,“若論情愛,我比任何人都更容易舍棄,我從來不是一個會憐惜女兒家心事的人,和我在一起的人,隻怕傷痛無望便難有個窮盡。你可是要深深過這樣的日子?你可是要見她終日以淚洗麵?若你道聲‘是’,那我明日便可央及皇上再度賜婚!”
白倏羽看得清楚,他麵上寒色徹骨,說來的話又是句句擊打在心,聽得人心頭絞股著,纏解不開。“徽墨,你——”赫連徽墨已走到他的跟前,唇角堪堪掛著一個笑,低聲說道,“罷了,何必又要爭執?你隻消知道我是怎麼個心思,餘下來的便瞧你自己的心意了。”
陣風又起,穿過二人衣衫,鼓鼓作響。白倏羽束了冠,迎風也不見多少淩亂,偏是赫連徽墨隻將長發挑束在頭頂,用絲絛綁著,風中便隨勢飛舞著。
白倏羽見了這般情境,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他這個模樣,分明便是一個隨時會飄散的幽魂。莫說歲狩做賽時的英姿,力戰天機陣的淩厲,便是冷香林中的晏晏春陽般的生機也好似抽離了去。
“徽墨,你可是哪裏不妥?”說著伸手欲去拉起赫連徽墨的手臂,卻被他急急閃避了去,“不過是身子不爽罷了,不必擔心。”赫連徽墨微微一笑,轉身又往前去。
白倏羽隨在他身側,兩人皆是不語。“繞天闕”並不遠,不多時也便到了門外,戌末時分尋常客人早已歸去,此刻夥計正收拾桌椅,準備打烊。
赫連徽墨先一步踏入內堂。酒樓中的夥計最是有眼力見,瞧他錦衣華飾,人品又是一等一的,便忙不迭過來道了不是,“這位客官,實在對不住了,您看您這會兒過來,咱們倒已經打烊了,費了您一番勞動,要不您明兒早點兒來,咱們‘繞天闕’美酒佳肴伺候著可好?”
話說得滴水不漏,又是一副謙卑有禮的模樣,確是都城數一數二的酒樓才養成了這樣識禮的夥計。白倏羽聽了已然作罷,便要拉赫連徽墨離開,卻見赫連徽墨淡淡挑眉,說道,“若我不願意換明兒過來呢?”
“這——”夥計撓了撓頭,又欠身說道,“客官,可是咱們的大師傅已經回去了——”
“我不需要大師傅,隻要給我‘獨醉’就好。”赫連徽墨斷了他的話,聲音很輕,卻是不容置疑。那夥計為難地望了望白倏羽。
“徽墨,算了,咱們回去吧。”白倏羽雖是公侯子弟,倒是從沒有貴胄的盛勢淩人,此刻也知赫連徽墨非以往的脾性,便要勸他。赫連徽墨扭頭看著他,眸子裏說不出是個什麼意味,半晌才幽幽說道,“有今日無明朝的,遂了我的心意吧。”
白倏羽心中一酸,知道他說的是喪氣話,卻不知為何好似真的明日便不得再見。
赫連徽墨微微一笑,回轉了麵龐,盯著那夥計,“我要在摘星小樓小酌。”夥計的臉色便冷了幾分。這“繞天闕”的幕後本是朝中得勢的八王爺,因此莫說尋常客人,便是有身份的貴客在此使性妄為也是定不能成的。眼下赫連徽墨執意要上摘星小樓,正犯了“繞天闕”的忌諱。
夥計作了個揖,往後退了幾步,說道,“對不住了,恕咱們‘繞天闕’迎不起貴客!”話音落下,從後堂出來四五個大漢,身量皆是八尺左右,單瞧眼中熠熠精光,便知功夫不弱。
赫連徽墨冷冷瞥去,也不多言,隻將腰間軟劍一拔,銀光陡現,直指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