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兄——救我!救救我!”
“三皇兄!求你救救我!”
“好大的火——”
“我好害怕——”
“三皇兄——”
“求你了——”
當年那個孩子聲嘶力竭的絕望哭喊,仿佛還在這個大殿中盤桓,可是——沒人聽得到。
他笑了起來,冰冷的笑意在唇邊慢慢浮起。
“轟——”一個驚雷又起,鳥群再次四處撲棱,赫連徽墨猛然回頭,電閃雷鳴中,一個女孩子披散著長發赤著腳跑來,身上水紅的宮裝貼在皮肉上,讓她的步履跌跌撞撞。
“徽墨——”到了近前,她的腳步卻緩了,想靠近又不敢再繼續靠近,隻站在殿門前任暴雨澆淋下來。
赫連徽墨沒有多想,趕忙上前拉她到大殿簷下,鄙陋的屋簷堪堪擋去一些風雨,仍有不少雨隨大風打到兩人身上,他移了步子背對著風雨,將她拉到自己麵前,擦去她臉上的雨水,“暮蓮,你怎麼——找到了這裏?”
她苦苦一笑,說道,“我去過安寧閣,她們說你沒有回來,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找到你,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你——”
話音哽咽,他低頭看她一雙腳,腳上傷痕累累,血水隨著雨水不斷衝刷出來,想來腳底割得厲害,他心裏一疼,手抬起想要擁住她,卻在半途中止住了,隻得悶聲問道,“怎麼連鞋都不穿?”
她隻盯著他,淚水湧了出來,“我忘了——原本我已經認命了,也想按照皇上說的那樣,做我的公主,去和親也好,留守宮中老死也好,什麼都可以,但是我前一刻這麼想著,下一刻卻全然推翻了這念頭。隻要想到你,就仿佛有把尖刀剮過心口——”
“那是血淋淋的痛,痛到無法呼吸——你也一定很痛,對不對?”她望向他的臉淒楚非常,他憶及第一次見她,她純真而快樂,仿佛是此間精靈,不過數月,她卻要承受這麼多的痛苦折磨,明明不想這般,卻偏偏傷了她。
“暮蓮——”
他喚著她,喚出了名字卻又久久接不下話,若說她還是當日小醫女,隻憑著心中所念,並非全然不能與她結緣,然而此時此時站在他麵前的是他的皇妹,縱然愛她,縱然想和她平靜度日,終歸敵不過現今種種。
“暮蓮——你快回宮休息吧,風大雨大的,腳又傷了,毀了身子可怎麼是好?”他麵色平靜,每一個字都從容從口中吐出,仿佛真的隻是兄長對淘氣的妹妹耐心規勸。
屋簷有縫隙漏下雨來,一滴滴落在暮蓮頸後額前,雨水冰冷,身子更冷,她的淚水不斷淌下來,混在冷雨中。赫連徽墨伸手去替她抹淚,她臉偏了偏,往後退了兩步,偏過的臉在屋簷的暗影裏,晦暗不明。
“我——隻想跟你在一起。”
“我們當然是在一起的,我是你的皇兄啊。”赫連徽墨聽到這些字從自己口中傳出,卻仿佛這每一個字都不是他所說,他隻看得到暮蓮在這些字句下微微顫抖的手。深納一口氣,他緊緊握著拳,竭力不讓自己伸手去擁住她,隻因為一旦他守不住這份堅定,兩人皆會墮入萬劫不複。
“轟隆——”驚雷在雲層中不斷翻滾,刺目的閃電一道又一道劈開夜空,打在天寶宮荒廢的小徑上,照亮了相對無言的兩人。
她的淚水止不住,唇拚命咬著。
他滿麵雨水,眼眸死寂。
“皇兄!”再一道閃打過去,暮蓮的唇鬆開了,微微顫著,卻清楚明白地喚道,“十一皇兄,暮蓮告退。”
她跌跌撞撞而來,踉踉蹌蹌而走,雨中那個小小的身影讓人心疼得無以複加,赫連徽墨往門外奔去,然而到了庭院中卻止步不前了,再走幾步,又停了。
雨更大了,每一滴都重重打在他的身上臉上眼中,他看著那愈跑愈遠的身影,眼中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