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彎著腰並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我極為認真,恭敬地,沉聲道:“望官人定奪明斷。”
我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逐漸等到手腳都麻木。他伸手將我扶起,我入目的是一片黑色衣袖,端莊,嚴肅。
他眸光裏沒有玩笑,有的是試探:“趙穎姑娘,望時間,證明你今日之言。”
“不負君之所托。”
這般由嬉鬧到的信任到的許諾,時光參差斑駁,人生的軌跡便要真正轉動它的齒輪……
次日。
晴朗湛藍的高空萬裏無雲,像碧玉一樣澄澈。
晴天的午後,春日的陽光如水般溫柔地流動,溫暖了不同的嫵媚的憂傷。
遠山含黛,和風送暖。
顧暉之貴人多事,再見之期恐怕是送我母子求師之日。
我也不做他想,在屋中小憩。
砰——砰砰——
我朦朦睜開雙眼……
——子誠!
我激動地不能言語,未穿鞋便撲向他。
這是我的子誠?我趙穎的兒真的這樣出現在我的麵前,這般的聰慧,可愛,與我,血脈相連。
“子誠,子誠,子誠……”我反複喚他,我止不住眼眶的酸澀,眼淚像失控掉落。
“娘,娘你別哭啊,娘,子誠在這裏呢,子誠在娘別哭了。”子誠仿佛被我嚇到,他慌手慌腳地擦拭我麵龐的淚珠,“別哭了,娘,娘。”他眼裏又泛起水花,卻倔強安慰我,仿佛他什麼事也沒有。
這樣嬌小的,我抱起來還未到胸口的子誠。他隱忍著,他才七歲啊!我的兒,我的兒。他難道不該像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樣,在父母膝下承歡,要哭便哭,天真可愛嗎?
“子誠,娘從沒有對你說過一切,你恨娘嗎?”我溫柔注視著他,沉溺於他對我的依戀。
“娘親,我是你的兒,我自然如何都不會恨你。但我真真我不喜歡你對我事事隱瞞。就像我討厭李清江,可娘你要我討他歡喜,我會聽娘的話也不會討厭娘。可每一次娘對我說這樣做是因為‘爹喜歡你,爹隻是有事忙,姨娘也對娘極好,子誠可不要小小年紀就想這麼多。’娘,我不喜這樣。我雖小卻也明白。娘雖為我好,我卻是心裏堵得慌。”子誠一雙眸子清冷,卻像大人一樣皺起眉。
我煞是心疼,更是想到子誠清冷的性子,越是不忍心讓子誠去南良夫子獨自求學:“子誠,你願意留在娘的身邊嗎?顧暉之先生應是已對你說要送你去南良夫子處求學,可娘顧慮你才七歲,若獨身求學,便是沒有人來照顧你,娘知道你堅強,但其中艱難,不是單單可以用言語敘述。”我雙手抱起子誠坐在床榻前,“哦喲,子誠沉了些,小時候呀,子誠還是個小團子,可真真可愛呢。”
子誠乖巧地閉上了眼:“子誠不怕,娘親以後會為子誠驕傲的。娘親作甚這樣貶低我!最討厭娘親了。”
我無可奈何,好笑又好氣捏了捏他的鼻子。他鼻子一皺就躲開了。“那以後子誠可要記得娘親,以後可是大人物,要多多施舍我這可憐的娘親誒。”
他咂咂嘴,模糊不清地應了一聲,便安心地睡了。
我就這樣抱著他靠在床邊的柱子上,哼起了幼時娘親哼起的催眠曲。
子誠今日並未與我多說,似是已經下了什麼決心。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也不知哪裏成就了這樣一副無人奈何的性子。我理著他的黑亮鬢發。
子誠,明日便是分離之期。
千裏黃雲白日曛,
北風吹雁雪紛紛。
莫愁前路無知己,
天下誰人不識君。
雖此時的心境如北國寒冬圖:日暮黃昏,大雪紛飛,於北風狂吹中,惟見遙空斷雁,寒雲出沒。
但我與子誠的母子心,情之深摯,雖別意之淒酸但再見之日必當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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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盲症又稱為“麵孔遺忘症”。
患者看不清別人的臉或對他人臉沒有辨別能力。
此處趙穎屬於看過就忘記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