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絕處逢生(1 / 3)

耳聽到“噗”的一聲悶響,那是劍刺入肉體的聲音。穀尋崖感覺到一陣疼痛,那劍隻刺入一寸多深卻停止不動了,反而身上壓了一個重物,他抬起頭來一看,駭然失色,竟是荊萬一伏在他身上,那斷劍將他刺穿之後才又刺入自己體內。原來劍長三尺三寸,被荊天問拍斷後,隻剩一尺有餘,所以荊天問這一刺雖然氣勢洶洶,刺穿荊萬一後所剩也就無幾了。

那斷劍已然全數沒入,但荊天問仍是拚盡全力往下插,看其勢恨不得將船一起刺穿。荊萬一口中鮮血翻湧,盡數噴到穀尋崖胸前。穀尋崖心潮湧動,百感交集。荊天問突然拔起劍,鮮血頓時如湧泉般噴射而起,濺得他臉上、身上全是斑斑血跡,這是他親手足兄弟的血,可是卻澆不滅他的瘋狂。他身子搖晃不定,重傷之下連站立也是艱難,可他仍然雙手握劍,狠狠地又刺下來。

穀尋崖見此匆忙掙出左手,輕輕一揮。荊天問渾身一震,劍停在半空中,仿佛給人施了定身法般動也不動。他的印堂、人中、承漿、睛明等穴各插了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他僵立半響,突然仰天長嘯,聲音尖利刺耳。穀尋崖隻覺得耳鼓轟然欲裂,情知他內力甚高,自己突襲雖然以暗器刺中他的幾處大穴,可是他一時便未能死。強忍著頭痛目眩站起來,抓住他僵直的雙手,一推一送又將半截斷劍插入他心口。

嘯聲嘎然而止。穀尋崖卻是頭得腳輕,全身酸軟,一跤跌倒在船艙內。小船猛地一陣亂晃。荊天問象一截木頭一樣杵在船上,隨著這陣搖晃,一頭栽入江中,入水時身體僵硬,顯然已氣絕。擊起的波浪令小船晃得更加厲害。穀尋崖急忙抓住船舷,往船尾看時,已不見那船家的影子,想必是剛才被荊天問的嘯聲震暈,掉入江中了。

穀尋崖水性不佳,自然更不會駕船。所幸那船晃得雖然猛,倒沒翻覆。一俟平穩之後,他俯身去看荊萬一。隻見他中的這一掌一劍都十分重。眼見是難救的了,不由得熱淚盈眶。此次若非他舍命相救,自己怕是早已死在荊天問手中了。再者說,他雖然逼迫自己拜他為師,但也確是對自己多方照拂,自己對他有幾分怨憤,可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如今他危在旦夕,也不由悲從中來。

“前輩……”穀尋崖輕輕道。荊萬一雖然身受重傷,但神智尚明,神色黯然地歎息一聲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我早勸大哥回頭,他倘若聽得我一言半句,也不至落此下場……”說著雙眼潮紅。“前輩,你……”穀尋崖不知如何慰藉。荊萬一又道:“我兄弟從小父母雙亡,是大哥將我撫養成人。他在別人眼中縱然是萬惡不赦,可是我……我還是……”說到傷心處,有些語塞。

穀尋崖想到他為了自己,與兄長反目,近爾重傷兄長,又是感激,又是難過。荊萬一停頓了片刻,接著道:“你不要恨他。我們從小被人欺負,受盡淩辱,所以大哥才立誌要出人頭地。隻是他為了名利不擇手段,這才害人又害己。我……我身為……他的兄弟,卻……卻不能令他懸崖……懸崖勒馬……一切罪責理應由我……我來承擔才是……”

穀尋崖聽他言語越是艱難,忙道:“前輩你不要再多說話了。我這就帶你去見我師父,他醫術不凡,必能救你……”說著他猛一抬頭,大驚失色。原來他們一直是順流而下,船家落水之後,小船無人駕禦,竟隨著江流往東梁山而去。此時離山已不足裏。他待要走到船後去掌舵,一來他根本不會行船,二來他一動,船就晃得厲害,隻怕船一翻,二人勢必落水,難以幸免。

放眼望去,江麵寬闊,竟無一船半帆。照此下去,若不棄船,必將撞上山壁粉身碎骨;若棄船,二人身上皆有傷,還是難免溺死江中。穀尋崖心下一沉,情知今日是難逃一死,倒也毫不畏懼,也不去船尾了。

荊萬一躺在船艙中,自然不知情勢危急,吃力地從懷裏掏出一個油布包,對穀尋崖道:“我一生別無所餘,錢財名利身外物,帶不來也帶不走,隻有這一套劍法集我畢生心血。原想收你為徒,將這套劍法傳於你,也不至流失於世。可惜你說甚麼也不肯拜我為師,實為一生憾事。如今我去日無多,隻有一事相托。”

“什麼事?前輩請講,在下定當從命。”穀尋崖自然明白他的心事,心想過不多久,二人終將同赴黃泉,可是不答應的話,他畢定遺恨終生,死難瞑目。所以言下之意,便已答應拜他為師,哪怕騙得他一時高興也好。隻是荊萬一重傷之後,心思遲頓,自己聽不明白他話中另有含義,兀自道:“我隻望你能替我找一慧根之人,將劍法傳於他,教他將劍法傳揚廣大,切莫令他隋我後塵,悔恨終生。”說完顫抖著將書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