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足足有半個月的時間沒有說話。家裏開始給小哥籌備婚禮,她本來說要親自幫小哥挑西裝、做發型,讓他當最帥的新郎。但因著那次爭吵,她嘔著氣不去參與婚禮的任何事宜。
半個月後,小哥主動來找她,甩在她麵前的是一張紙,潦草地寫了許多字。他說:“你看,我並不是反對你認識新朋友,我隻是擔心你還看不清人心。”
他把她的小男友調查得清清楚楚,履曆並不純白,甚至還有汙跡。那些足夠讓她憤恨的記錄,她此前的確不甚了解。她心裏有所動搖,卻仍嘴硬地說:“誰要你管?你又不是我爸。”刀子鋒利又無情,對著自己至親的人。沒幾天,她的小男友來找她,眼角帶著瘀青,譏諷地問她哥是不是有戀妹癖,真是觸了黴頭。而婚禮前的他也好不到哪兒去,半張臉又青又腫的。她心有不安,卻仍舊什麼都沒說。期末考試終於結束了,小男友招攬了一群夥伴,約她去鄰縣玩。最初的熱情冷卻,仿佛整個人才心明眼亮,她聽著他和朋友們開粗鄙的玩笑,這才認清那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良人。
大雪阻了路途,他帶她去了街巷深處的小賓館。
她心生怯意,說兩人還是分開好了。男生罵罵咧咧地來扯她的頭發。
那麼疼,仿佛心都要碎了。
她從衛生間的小窗逃了出去,碎玻璃紮進腳心。她給小哥打電話,聽到小哥的聲音後放聲大哭。
她終究被救了回去,送她回去的人是小哥在鄰縣的朋友。車子在黑夜裏奔馳,沒有人說話。氣氛肅穆又緊張,她沒來由地感到心慌。
果然,小哥的朋友開車直接去了醫院,隻在下車的時候安慰了她一句:“你小哥出了車禍,你別太著急。”
沒有人告訴她,小哥接到她的求救電話時已經喝醉了,那是小哥婚禮的前一天,按家鄉習俗擺流水席。那樣的小哥,扔下電話就開車去接她,結果連人帶車撞到了馬路護欄上。昏迷之前,他還用腦子裏僅存的一絲清明聯係了離她最近的朋友。
血庫裏沒有小哥能用的血型。她把袖子使勁擼上去,她說:“用我的血,我是她妹妹。 ”在她心裏,他們是一棵樹上最近的兩根枝丫,是一株藤上緊挨的兩朵花。她一定可以救他。但是不能,在場的任何人都不能。直到那天,他的身世才曝光,他是大伯領養的孩子。二十七歲的小哥,終究沒有等到婚禮的那一天。但他在呼吸停止之前,握到了她的手,就仿佛留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口氣,也因此心安。
沒有人責備她。
甚至除了小哥的那個朋友,沒有人知道小哥當時是要去哪兒,也沒有人知道她遇見了什麼事,更沒有人知道小哥的死與她有關。
很多人,都是一夜長大的。
這世上總有許多令你猝不及防的關卡,像一場無形的成人禮,衝過去,就再不是過去那個傻得天真的你了。即使你不情願,也要衝過去。
後來的她,依然笑容明媚。隻是再也無法告訴他,當年愛上那個男孩,隻因為第一眼看到的笑容那麼像他。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
可她多麼希望,如果可以重來,要和他做最親的人,無論何時,都能為他奉上一腔熱血。
倘若真有下一世,請讓我在人海中有再次遇見你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