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半，孔泉來了。他開著車，走在前麵，賈二亮開著車，跟在後麵。燕宏公司在青昌經濟技術開發區，離市區有些距離。兩人的汽車，過了八一大橋，沿著廬山南大道一直往前，走過桂苑大道，才到。走了一個多小時，到達燕宏公司的時候，已經三點多了。
兩人把車停在公司門口。
去年五月，燕宏微電子公司引進了 WT公司 0.5微米集成電路生產線。這個項目，是一項合資項目，合資公司購買 WT公司 0.5微米集成電路技術和二手設備，用彙六百萬美元，中方廠房作價一百萬美元，這樣，中方為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還必須付給 WT公司現金三百八十萬美元。中方在技術轉讓和二手設備問題上，談了很長時間。因為，中方沒有參考資料，也不知道價格應該是多少。這之中，有沒有水分、有多大的水分，恐怕隻有天知道。
燕宏公司總經理李偉峰，五十歲左右，人長得很精幹，渾身透出一種朝氣。當賈二亮到達公司時，秘書告訴他們，李總正在球場上打籃球。三人來到球場一看，隻見李偉峰和年輕人一起，奔跑跳躍，他奔跑時那種好看的動態明晰地讓人覺得青春的氣質在他身上不肯離去，結實的體格也明顯徘徊在青年邊緣。
打完球，衝完澡，李偉峰走進辦公室，秘書指著坐在沙發上的賈二亮說：“這兩位是警察同誌，這是進出口公司孔主任。”“你們好，倒茶。路總給我打了電話，沒有關係的，有事你們就問，我如實
說。”他一坐下，便點燃了一支煙。
“我就不參加了。”孔泉起身。
“也好。你休息一會兒吧。”李偉峰交代秘書安排。
剛坐穩，李偉峰就說：“是為了 0.5微米電子項目吧？ ”
賈二亮一怔，心裏咯噔一下，看著李偉峰成竹在胸的樣子，他不解地問：“李總，你都知道什麼？”
李偉峰笑了笑，彈了彈煙灰，我能知道什麼，我從未與你們打過交道，但我曉得你們為什麼來，無事不登三寶殿嘛！公司進口項目就是 0.5微米電子項目，它是謝易梵負責的，他死了，你們調查，當然要過問。我一接到路總的電話，就知道是這個情況。我還真等著你們來呢，你們總算來了。他說得十分輕鬆，而且有些盼他們來的意思。
賈二亮心裏駭然，他萬萬沒有想到李偉峰如此精明，精明得讓人害怕。他眸子如炬，好像什麼東西也逃不過他的眼睛一樣。他小心翼翼地問項目的過程，問每一個細小環節，包括價格是否合理，設備使用的情況，李偉峰有問必答，語言犀利、精練、老到，無可辯駁。陸鳳總用眼睛提醒他，叫賈二亮注意措辭。到最後，賈二亮才說：“李總，我這次來，的確是為了項目，我想了解一下謝易梵送給 WT公司生肖畫一事。”
“生肖畫，什麼生肖畫？”李偉峰不解。
賈二亮就把夏雨生那張生肖畫給他看，問有沒有類似的畫。李偉峰看了半天，反問道：“警察同誌，我不明白，這個畫跟項目有什麼關係嗎？我們與 WT公司前前後後談了三個月，他送沒送 WT公司老外東西，真的想不起來了。我覺得這個畫沒有什麼意義，你說呢？”
賈二亮見他回避，故意神秘兮兮地說：“當然有意義，沒有意義，我跑到你這裏來幹什麼？這樣吧，我看你工作也忙，可能一時想不起來了，你回憶回憶，記起來了給我來個電話。”說完起身告辭，留下了聯係電話。
李偉峰也不挽留，一直把他們送到車旁。
送走賈二亮他們，李偉峰坐下來仔細地回憶項目的前後。他想起來了，謝易梵是在談判間隙順手畫了一張羊的生肖畫給老外，他還記得畫的是隻山羊，犄角很長、很突出，當時給大家印象很深的是他不假思索，隨手畫來，一筆勾成，筆法熟練，比例恰到好處，令人叫絕。當著眾人畫的，能有什麼奧妙嗎？李偉峰百思不得其解。
黃鸝曾告訴過他，謝易梵為人謹慎，城府很深，這樣的人不可能在公開場合弄什麼秘密，這跟他性格相違。項目是賠了錢，但誰又能把握住二手設備的價格呢？幾百萬的項目，一進一出就是個大數，如果謝易梵要做什麼手腳，一個電話就行，何必費那麼大的勁呢？
那公安局為什麼要了解生肖畫？
李偉峰想不通，難道畫裏有什麼玄機？難道這些畫跟謝易梵的死有關係？沒有，又無法解釋，他知道，警察從來不會做無目的的調查，肯定有問題。他給左鵬打電話。左鵬聽見是他的聲音，口氣有些吃驚，奉承地說，李總是有權有財，過得滋潤，唉！我是不能與你相比，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熬著日子啊。李偉峰笑著說，我們兄弟還不好說，煩了就過來，喝喝酒，散散心，我還是能安排的。左鵬不冷不熱，不敢勞你大駕，你是無事不打電話。說吧，什麼事？李偉峰心裏罵道：怎麼進出口公司的人一個個都是人精。他不好再拐彎，就談起了微電子項目時謝易梵送給老外羊的生肖畫一事。左鵬半天沒有吭聲，李偉峰一再問他為什麼不說話了，左鵬才慢悠悠地說：“李總，你怎麼對這個事感興趣？謝總就是有那麼點愛好，隨便畫一張送給人家有什麼，裏麵又沒有金錢美女，你是不是也想附庸風雅？而且，人已經死了，不要再說這些事了，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