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當她說出那個一生一世的誓約之時,他竟然嚇人的冒出了一聲‘好’。
他知道。他突然沒由來的害怕,甚至連菜都不敢嚐,就想慌忙結束一切。
他知道。他明明可以直接殺了她,可他害怕看著她在死亡上掙紮,害怕她絕望的望著他,到最後,他選擇迷藥。至少,到死她都不知道,他背叛了她,至少,她是帶著美好離開的。
他知道。當他狠心刺下劍的瞬間,他有一種解脫。可真的刺進去後,他的心突然涼了。
他知道。其實,他才是惡魔,帶著麵具藏在幕後,嘲笑一群小醜在他的舞台上演的惟妙惟肖。為了讓軍隊完全的服從於自己,為了讓國王徹底失去人心,他將王國的危險拖到了最大,在最危急的時候出山,籠絡人心,他虛假作勢到哪怕一個最輕微的人也去利用。
他才是那個該下地獄的人……
原來,他愛她……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鬆開手,彎下腰去……
光之神杖完全由慕容瑤掌控,突然,她舉起它,朝著自己心髒插去。
上官清淼怒不可揭,慌忙去奪:“你幹什麼!”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慕容瑤的心髒已經被刺穿……
“我已經跟惡魔簽訂了死亡契約……普通的兵器根本就傷不了我……我累了,爾虞我詐,我真的累了……”她必須死不是麼?
天空竟然下起了雪……
飛雪無聲,洋洋灑灑,不消一會兒,整個世界被雪埋葬,白茫茫的,像一片沒有邊界的墓地。
冥界。
忘川河畔。
血灑般的曼珠沙華,如魔鬼嗜血的唇,亙亙綿綿,延伸著忘川河兩岸的生與死。
忘川河內,小小的木船,突然一百八十度掉頭,遠遠的,朝著河岸邊筆直的渡來。輕輕的,悠悠的。
灰霧彌漫的冥河上,那葉扁舟慢慢的顯得真實。
全白的舟,白色的帆,白色的漿,白色的深艙……
白色的桅杆上筆直的吊下了三個肅穆的黑燈籠。每個燈籠上都有一個突兀的,沉重的血紅色‘渡’字。
燈籠下有一個與環境格格不入的女人,一身雪紡白色長裙,微微飄起,周身繚繞著低低的水霧,縹緲得似要羽化而去。
是閻魔紅,亦是忘川河上的擺渡人。
收槳,舶船。
疲憊的小圓臉浮出了一絲笑意,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閻魔紅喊道:“主上。”
慕容瑤微微一笑,應了一聲,邊揉著太陽穴,邊往船艙走去。剛死亡來到冥界,前世的記憶就股股湧來,她不是什麼巫師,而是冥界之下輪回殿的主人。
船艙碩大無比,古色古香,低調的奢華。除了一台蘋果筆記本,其餘的東西,都是人世間難得一見的名家真跡。
坐在臨窗的茶幾旁,慕容瑤輕輕撥開暗紅的窗幔,濕潤的河風卷著絲絲古樹的清香,鑽進鼻尖。
透過鏤花的船窗,慕容瑤失神的望著,船正慢慢的駛離,低低沉沉的水霧隱去邊岸,隱沒了她在人世間的一切。
她的心,也漸漸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