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於歸兮(1 / 1)

夜市中幾番逡巡,嚐足了遊藝賞玩的種種昳麗,就好像頭一次見著那樣英俊鬼魅的男子,一時間,衷瑢竟回不了神,在佛堂裏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十幾個時辰下來,她茶飯不思,魂不守舍,惹得淨姨跟陳婆在屋外調侃小丫頭什麼時候害相思病了。

此話原本戲語,卻被陳婆聽進,她猛地一拍掌,呀一聲後壓低聲音道:“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在夜市裏撞到個好生俊俏的公子,還送了個燈籠給丫頭片子來著。”

聽聞如此,淨姨眉頭一皺,責備起老婆子來:“你也真是,帶她出門做什麼?平時我都怎麼跟你說的?”

陳婆縮首畏尾,但又好奇心泛濫,探了身子湊到她麵前問道:“你收養這姑娘,是不是打算將來賣給什麼老爺大官?”淨姨最恨這老婆子多舌,扇子一撲,眼中燃著火警告她這話千萬不能讓裏麵的孩子聽到。

“得得得,我就當做什麼都說,趁她現在懵懵懂懂的,你趕緊把她嫁出去,不然以後學會要死要活可就不安生了。”她眯眼賊笑著點指淨姨,做自己最誠心的忠告。

看衷瑢這幅樣子,淨姨覺得那老婆子說得還是有幾分道理,孩子現在還白紙一張,人情世故什麼的當然也沒讓她懂太多,能讓她乖乖地嫁出去,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不至於像前兩年與衷瑢一起長大的那姑娘梁又夢,一說成婚事,立刻圈了衷瑢十貫錢逃跑了。

好在最後淨姨

於是,過了幾天,衷瑢從先生那裏下學過來,剛跨進後院的泥地上,就讓淨姨帶到了店中最豪華的會客堂。

說是最豪華,但任憑邊城裏的小歌館再怎麼費心思裝修,也不過是在還算亮堂的一間屋裏擺上幾件新式的家具。從前他們都是跪坐在草蒲團上,自從沿絲路走動的商人日漸增多,大批新的技術、新的玩意都傳了進來,中原富足一些的地方現時都已將家中的大物件換了好幾輪,再也不見昔日人人坐在地上,而是張張月牙凳,高腳大圓桌,讓人垂足坐著,特別舒服。

陳婆左右忙碌著,簡單給她梳整了頭發,拉平整衣服,口中還念念有詞:“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人家大官人就要來了。”

衷瑢倒是不在意,在她心裏,除了那晚碰到的公子,已經誰也放不下,外邊有什麼風吹草動。

三人稍等了片刻,果真有幾個男人護著一個略年長的粗獷漢子雄赳赳地闖門進來了。淨姨趕緊迎上去,婉轉動聽地喚了一聲:“代將軍來啦,請坐請坐。”

那代將軍見慣了這種嬌滴滴的討好作勢,一看淨姨和陳婆二人便知她們定是這風月場上的老手,臉皮上貼著哭笑都是假的,聲腔裏泛著浸蜜的甜膩,若真要嚐一口,絕大多數都還是酸的。隻是桌前坐著的丫頭身段輕柔,眉目低順,對他的來訪不聞不問,要不是淨姨事先說好了所有的事,他還要以為這女孩是被這拉皮條的兩個中年婦女給拐來的。

如此清純可人,真不像出身烏煙瘴氣的歌樓裏,若是再多點調教,便是冒充了官家小姐未必沒有人信。

他試探道:“叫什麼名字?”

衷瑢恍惚間一抬頭,那迷茫的眼神定了一定,終於微微睜開了一些。她的眸子太清澈,代將軍似乎能從裏麵看到自己粗鄙劣質的神貌。在場的男人都被迷住了,這小姑娘怎能長得如此仙美?

“衷瑢。。”她低啞的聲音柔弱地跟一根蠶絲似的,說完又偏低了頭去。

代將軍也不多話,立馬起身向淨姨告辭道:“不用看了,我這就向大將軍回稟。”

三天後,衷瑢入門的黃道吉日就給定了下來,她被淨姨賣給了駐守邊塞的一位軍官做侍妾,往後都要隨軍而行,陪自己丈夫到處打仗了。

她問淨姨那男人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淨姨說男人叫雲長天,年紀不大,來相親的是她未來公公的手下,人家聽說她長得驚為天人,二話不說就定了親。

“我。。長得很好看嗎?你不是說我。。”衷瑢愣愣地問。

淨姨此時已吃了定心丸,笑著說道:“我隻說你醜,又沒說你比這樓裏,比這城裏的姑娘們醜。”

原是如此,衷瑢不知為何第一個念頭就是,當晚,撞見那公子時,他有沒有覺得自己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