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無巧不成書,或者是衷瑢實在運氣太好,她躲進的這戶人家就是桃聞街上的大戶,何府。
那日,衷瑢遇到了慕亦,慕亦看她一身半幹半濕的衣服,與慌張驚恐的神色便知她遇到不好的事情了。
果真,衷瑢認出她,眼淚撲啦啦得流淌出來,像是砸碎了她眼中的兩壇子酒,一下撲到慕亦身上嚎聲哀求道:“德爺救我!”
“你先起來,我帶你去換身衣服。”她看著也著急,攙扶著這小娘子艱難地站起來,剛走了兩步管家過來通報了。
“德爺,外麵來了群人要問咱家要人。”這老頭臉上依舊是為難的神情。
慕亦輕描淡寫地讓他去請人家先進了堂屋坐下再說,衷瑢仍有幾分擔憂,但都被她勸了安心,扶到臥房整理去了。
一群打手急著回去交差,在堂上左等右等等不來,氣急敗壞地開始敲桌子,打發管家去催當家的出來。
管家一味地安妥他們,快要堅持不下去了,慕亦才出來救場。
打手見是個女人,以為管家糊弄他們,挽起袖子就要打人,但剛衝上前幾步就被眼前這受他們瞧不起的娘子控住了飛來的棍棒,那粗糙結實的實心木棍生生被她發力從拳中抽出,拗斷在了手裏。
場麵終於安靜了下來,眾人也坐回原位,忌憚地看著這女人冷冷地說起:“你們說那娘子是在青樓裏簽了賣身契的?”
打手頭子不怕她否認,拍著桌哼一聲,似乎非常生氣。
慕亦二話不講,起身領在前頭說道:“我跟你們回去。”
翡姐還在房中等著消息,手下人說來了來了,但是一看卻是另一個女人,氣勢中穩,似乎很有底氣。
她閱人無數,知道這是個不好惹的人物,趕忙招呼道:“這是哪位?可是有點誤會了?”
慕亦見她客氣也不好再擺張臭臉,趕緊暖了氣氛直言道:“你要抓的那個娘子現在在我那裏,我想替她贖身。”
“贖身好說,隻是不知道娘子你是哪門哪戶的?那個小娘子可是京城賈丞相的長子指名要的。”翡姐有點為難道。
“不是我不想放人,也真不是我逼良為娼,娘子也要知道我們這種風塵中人就是根細草,遇見有權有勢的,有時候傷天害理的事都得忍著。”
“賈丞相?”慕亦回想了一下,還真記起來好像是有個老頭姓賈,是大公主以前的門客。“這好說,我先把贖身的錢給你付了,等幾天我去說服了賈公子,讓他跟你來說一聲,你再找人讓那娘子來領回契約如何?”
對翡姐來說,這也算是遇到有權有勢的人家,隻能順著應了,等著看結果。
衷瑢在何家歇息了幾日,期間還正式認識了何音。
何音的態度很溫順,跟慕亦很像,兩人美好如畫中的神仙眷侶,異常登對。
問及為何會賣身青樓,衷瑢委屈大過天,一邊嚎啕大哭一邊訴著自己被莫名解婚約的事情。哭到後來一抽一抽,話也說不利索。
兩人隻好不再談及此事,好生安慰了許久。
過了兩天,青樓裏果然有人跑著來請衷瑢與慕亦一塊去領契約書還有那架落下的古琴。
重回事發地,衷瑢還是有點受驚,還好慕亦始終在她身後站著,收了契約收了琴,她總算鬆了口氣,步出房門時直覺自己做了一場心驚動魄的噩夢。
青樓確實是女人的噩夢窟,衷瑢站在門前,聽得隔壁房間傳來陣陣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心都開始抽痛。
裏麵挨打的女人聲聲求饒著:“不要打了!”這聲音她好像哪裏聽過,渾身一激靈想走過去看卻被慕亦拉著走,教著:“不要多管閑事。”
衷瑢邊走變回頭,那聲音越來越遠,遠到後來在夢裏都聽不真切。
何音在慕亦的提議下,把衷瑢安排進了自己的歌樓裏,每月所賺所得經得起年輕女子開銷,讓她安心待著便是。
歌樓管事的問她名字,衷瑢不好再用聞月娘的稱呼,怕被認出來到時候丟人現眼,但風月場用不得真名,也隻好縮減聞月娘成月娘了。
說來月娘這稱呼太普遍,任她行到哪裏都不會有人懷疑。
於是月娘吃住都搬到了歌樓裏,一邊為歌姬排詞修曲,一邊得空就去台上隔著幕簾為客人彈奏一曲。
月娘老是躲在幽暗的珍珠簾後麵,且蒙著麵紗看不真切。但那琴聲幽幽,音色又是異於普通的琴音,那般飽滿,空靈,閉眼聽了直教人腦中浮現出一位美麗嫻靜的娘子,從雨霧中緩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