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諾讖(1 / 2)

這陰霾的天正下著雪,院落裏積了厚厚一層差不多要沒到鞋麵上來,那雪白的地上多著數不清的腳印,大的小的都有。

大的自不必說,清早雲嫂就在家裏忙活來忙活去,來來回回也不知奔了多少趟。那小的肯定是剛才跑出去捏雪玩的昭昭,自從梁又夢搬來後,這小孩就總是抱到了她手裏,既減了雲嫂負擔,又打發了梁又夢無趣的時間。

低頭抹著淚的嘉言站在院門裏,瞧了瞧地上這片狼藉,又抬頭望到廚灶房的炊煙,想到家裏寧靜又安詳,才些許撫平了點她心頭的痛和恨意。

臨近午時,飯菜都快備整齊,嘉言想著洛忠那邊會有家人給他送飯,自己就留著吃過一點再回去照看他算了。

臥室裏點了暖香,推門進去一股好聞的氣味幽幽地向她鼻腔襲來,嘉言的神經不經意間也鬆弛下來,心上滴血的傷口暫時愈合了一些。

她看梁又夢坐在榻邊哄了昭昭趴在被上甜睡,一手撐著身子一手還輕拍著孩子的背,當娘的姿勢心態學的有模有樣。

梁又夢見她回來了,朝她打起一個大大的微笑,若不是怕吵醒昭昭,估計這會該拉著嘉言的手又要說個沒完了。

昭昭睡得那麼香,毫無心事負擔,嘉言也一同坐到榻沿,專注看著孩子。此刻她不禁要感歎起這光陰真是容易悶殺了人,大家都是從這麼小的孩子一點點長起來的,可是還沒過個二十年三十年,卻都變了樣子。遇到的事也離奇了,殘忍了,哪裏再有一刻還能回到幼時的單純?

她不忍心這個孩子未來會遭遇多少人情的變故,真心希望她不要失了天性,老天爺也不要對她橫眉怒目,一定推了她往塵世的火盆裏去。

如此想著,又是今天目睹自己的一番好意與心血被無情地毀壞剪碎,嘉言的眼淚再次止不住,徒然落下。

嘉言臉上滿是悲情的色彩,輕易被梁又夢捕捉到,她伸手推了嘉言埋下去的臉,指腹輕輕揩過她的淚花,盡量壓低著聲音問道:“你怎麼了?”

這事說來不長,但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講清的,更何況這小娘子不知她和雲長天往事的個中緣由,便搖搖頭,盡管落著淚,盡管垂著視線,但就是不發一言。

梁又夢挺急她的不言不語,自己想安慰也不知該從何下手,便拽了她換到董忭的房裏,順便把他趕去臨時看著昭昭。

這下她總能講了吧?梁又夢好言勸慰幾句,倒真是說動了嘉言,但她想到月娘與梁又夢關係很好來著,又不能毫無顧慮地向她撒了對月娘的怨氣,仍舊客氣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前段日子我花了點功夫繡了一張鴛鴦的枕麵,今天拿去送了大少爺,沒想到剛回頭走了幾步路就看到丫鬟們收拾一堆破爛出來,我仔細看發現。。”她說不下去,真心誠意被踐踏讓她十分受傷,委屈心酸更是哽住了喉嚨,阻止著她再往下提及此事。

“大少爺這是什麼意思?為何要這麼欺負你?”梁又夢也覺得這事欺人太甚了,替她喊冤起來。

嘉言抬起眼看她,那雙波光微微的杏仁眼裏滿含著無骨風流,又是從心底裏透著再也無法掩埋忽視的真實絕望。她微顫著唇齒,思考許久才說出口:“我聽那些丫鬟說,是月娘親手剪的。。”

其實當她說出這話時,梁又夢還不是很相信,以為她在趁機詆毀衷瑢來著,便應和道:“不會吧?她居然做出這麼惡毒的事來?”

董嘉言還有好多事情想一並向她說了,可是隻怪那些不堪的私密愚蠢得讓她自己都不好意思開口。

“姐姐別太難過,你一份好好的心意她不要是她的損失,你看洛忠少爺千求萬求都求不來。”梁又夢看她明明有著放聲痛哭的衝動,現時卻無人可明訴隻能將說不來的苦楚全部化成了無聲的那幾滴淚,想來默泣最痛,比能震天動地的遍野哀嚎還要痛上幾倍。

兩人又聊了幾句有的沒的,就聽雲嫂在院裏喊他們一同出來吃飯了。

飯桌就擺在雲嫂自己臥室的外屋,嘉言覺得吃不下去,就獨自留在房裏休息。梁又夢走之前又看她一眼,這女人小心翼翼臥了躺椅睡下,閉了眼卻仍緊鎖眉頭,有憂愁在她身體裏濃濃化不開來。

飯點才剛到,三個人正使著筷子吃的開心,有丫鬟匆匆忙忙跑來尋人,立在門外朝裏探著身子問道:“董家娘子在不在?洛忠少爺那邊要她要得緊,差了好多人正到處找。”

梁又夢以為什麼大事,趕緊去隔壁屋子瞧了瞧,複又出門來遺憾說道:“她剛睡下,這幾天怕是累著了身子,還是別叫醒她了。洛忠少爺要是有急事我跟你過去就好,就算他生氣要罵也是我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