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真觀的大殿內,微微飄蕩著女人的哭聲,是夜難熬,折人心腸,就連神壇上靜立的老君像都沉默不語。
原本老君應該跳出來為他們指點迷津才是,那麼多好吃好喝供著,怎麼關鍵時刻一點都不顯靈了呢?
洛忠站到神像前仰頭仔細望去,那老君的眉目低垂,視線完全落在地上,又是一撮白胡子圍了微抿的嘴巴,直將他作為不得的一副無可奈何樣捏塑的如此逼真。
他明白過來,原來神仙也有犯難的時候。可是這事很難嗎?他隻想求天問地她董嘉言去哪裏了?現在可還好?怎麼連這點事神仙也辦不到?
桌上還放著許多精致的法器,洛忠惱起來一腳踹翻了桌子,惹得一陣叮叮當當響不說,老君像也抖擺不停。
動靜挺大,引了帕莎曼從暗處出來責備道:“你不怕遭報應?”
“我怕什麼?現在嘉言去哪裏都不知道我哪還有心思去怕?”他提起腿,把滾到腳邊的果子一下踩成稀巴爛,濺出一灘汁水在原本幹淨的石板地上。
她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得看著他耍脾氣,老君像真的是泥巴捏起來的,洛忠再抬頭去看它反應,仍舊隻是那副模樣。
衷瑢大概是哭夠了,從牆角走出來立在距他倆稍遠一些的地方,哽咽腔未退去,抽著膈問道:“我們把雲長天送到皇上那兒去吧。。”
“不行,現在天還沒亮,外麵可能到處是大公主的人在追殺他。”洛忠當機立斷地拒絕了。
這話說的帕莎曼不自覺又往陰影裏退兩步,輕皺了眉,有些尷尬有些害怕。
衷瑢深呼吸幾次,略微平靜了問道:“德爺已經讓皇上押到三清殿裏去了,應該不會有大問題,而且我也是從公主院出來的,德爺親口說,有人救了雲長天,那人該不會是你吧?”
沒想到洛忠搖搖頭,就往後邊去尋帕莎曼,但衷瑢說話之際,她就已經躲到更裏邊的地方,隻坐在地上,抱了腿仰頭望從窗紗外透進來的月光。
既然喊她喊不應,洛忠也沒了什麼興趣,自己講述起了這件事。
自帕莎曼許下誓言一定會救出雲長天,洛忠便一直在公主院的門簷底下等動靜,這雨越來越大,他在那兒呆了一會就想起嘉言還讓自己放在路邊。
這下不好了,嘉言的身子骨那麼弱,她站的那塊地,頭上就一小片擋雨的門簷,若她繼續杵在原地,豈不是要讓雨澆到身上去了?
但是萬一他離開後帕莎曼就帶雲長天出來了呢?沒人接應也不是辦法。
洛忠思來想去,在腦中權衡幾遍就咬咬牙往嘉言那邊跑。他想著自己前去囑咐她自個兒先回家,說完立馬跑回來不就好了嗎?兩邊都盡量不耽誤。
他算盤打得精細,按著計劃沒小會就冒雨回到自己安置嘉言的地方,可是那邊不見一個人影,應是她自己走了?
不,不可能,嘉言怎麼可能放的下雲長天自己回去了?
會不會被誰帶走了?會不會是大公主發現了自己在外邊的鬼祟行徑因此派人先抓了嘉言?
他在附近找了兩遍還是沒有她的蹤影,腦子裏亂七八糟的主意開始泛濫不堪,對她行蹤的猜測讓他漸漸不安起來。
“董嘉言?嘉言你在不在附近?”他不放棄,試著朝四周喊了幾聲,但宮道上寂靜無人,唯有滴答落雨聲彌散。
現在他心頭上可是壓了兩件大事,無論哪一邊他都落下不得,四尋無果之下,便隻得回到公主院門前,來不及讓他多想,恰好厚重大門開縫了,帕莎曼往外邊探頭探腦一回,確認隻有洛忠後,又縮了回去,等她人把門縫擠的更開,一邊後退著跨過門檻,一邊雙手扣在赤膊男人的胳肢窩下,吃力地將他拖了出來。
光看魁梧的身形,洛忠認出那是雲長天,隻不過,搬到正麵一瞧,他受刑過後的慘樣可嚇壞了洛忠。
帕莎曼見他盯著昏迷的雲長天發愣,催促道:“趕緊走呀,再不走被發現就完蛋了!”
洛忠不敢耽誤半分,背上他欲往人多處前去求救,但從背後追來一群持刀女人,均是蒙著麵紗,穿著統一。這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拖著這麼個累贅,洛忠與帕莎曼來不及筆直走,便快快拐彎,進了七繞八繞的小巷裏,最後慌不擇路躲進了歸真觀。
很奇怪那一路下來,他們連半個宮人路人都沒見到,更不用說巡邏的侍衛。
他們躲了會,不見外麵再有任何動靜,總算鬆了口氣。洛忠把雲長天安置到角落裏,仔細檢查他渾身的傷口,竟已經有開始愈合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