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一碗完全不夠,為了保證她生不下這個孩子,馮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房裏親手給她灌藥。
總共四碗,到最後不用他再強迫,絕望的忻橖自己搶過來仰頭一口喝光,接著便死死瞪他,仿佛化成了一座雕塑。
她嘴角漏了兩滴,濃黑的藥水滑在奶白的皮膚上特別顯眼,馮悰從袖子裏掏出自己的手絹扔到她手上,說道:“我不需要孩子。”
“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忻橖緊緊攥起手絹,吥啦一聲,結實的布竟然被她扯裂成兩半。
馮悰像是沒聽見,叮囑一遍照看她的丫鬟,轉身匆匆離開。
後來的日子,忻橖已心如死灰,麵對他的強迫從此徹底放棄掙紮,甚至讓他抱著吻著都跟一具屍體般毫無反應。
直到冼樂公主帶兵衝到這院子的那天,她在禁軍的護送下慢慢步出大門,仰起頭時眼睛不覺眯成了兩條縫,她頭頂的陽光那麼閃耀,真是久違了的美好呢。
馮悰麵對公主的強勢奈何不得,他狼狽地立在院裏看著她們遠去,依舊是一句話都不講。
也許他心裏在期盼著她能回一下頭,也許他是在想未來某天能把她重新搶回來,也許...
誰也不知道他那時到底在想什麼,而且,忻橖始終沒有回頭。
那麼多年了,她瘦弱的背影總是鬼魅一般縈繞在馮悰的夢裏,年紀大起來,難免也會在某些孤寂的夜裏後悔,如果再年輕一次,可能結局就不一樣了。
花廳內,吉爺向特意奔跑過來的荀禦醫敬過一杯,口中道著難得的感謝,這讓荀禦醫有些受寵若驚,畢竟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公主都要讓他幾分,自己一個窮看病的,哪受得起。
兩人客套幾句,外邊有家人跑來擾道:“爺,爺你快去看看,那什麼姨的醒了,聽說是你救她回來,吵著鬧著要走呢。”
吉爺放下剛送到嘴邊的酒杯,明顯抿了抿唇角,又把溜黑的眼珠子朝水晶簾外轉一轉,便好言留下荀禦醫,自個先去房裏瞧瞧多年未見的老情人。
而桃聞街上的雲家,此時也正熱鬧著。
蓋著白布的屍首停在大廳內,眾多家人散在四周,聚首八卦著這事還真沒完了,原先吧,掌權的雲夫人董無歸和那掌財的雲某夫人還在時,家裏的妻妾就沒安寧過,莫名病死的不在少數,幸虧死的都不是什麼上等人家,拿出些對於雲家來說並不多的錢財就息事寧人了。
不過這個可是他們當家人最喜歡的小妾,自從嫁過來後就見兩人天天夜夜地睡在一起,竟是未碰過其他女人一下,也不知道等會雲長天回來後見到這麼具冰冷的屍體會是什麼表情。
今日休息的洛忠讓家裏的熱鬧勁引到了堂屋內,這兩天他都不敢出門,隻要一踏出雲家,帕莎曼就跟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
那天這丫頭想投懷送抱愣是讓他扔到了院子裏,摔到屁股的帕莎曼哎呦兩聲,背過手不停揉著,一邊又聽他怒氣衝衝地說道:“爺我都讓你抱了,你居然還想扒爺的衣裳?”
帕莎曼不服氣道:“扒就扒了,怎麼了?我都不怕吃虧,你一個大男人怕什麼?”
“來人!來人啊!”洛忠當即喊來幾個丫鬟,指著跌在地上的女人說道:“把這人扔出去,以後別放她進來!”
“雲洛忠!”帕莎曼讓人拉著拽著就離開了院子,一路又往大門口小跑出去,都不給半刻的流連時光,最後幾個丫鬟把她人一甩,兩扇厚重的大門一關,隻留她眼眶裏噙著淚在原地委屈。
自此後幾天,太陽還沒升起帕莎曼就已經乘著那輛豪華飄逸的大馬車趕到雲家門口,風雨無阻地駐車等待洛忠出現。
家裏也都傳開,藜茲國來的美女看來是吃定他們二當家的了。
這話自然也讓嘉言聽見,心裏起了說不清楚的味道。
她從大理寺回來後就一直抱恙在身,全靠雲嫂的照顧現時才稍微把身子調理得好了些。
昨天得空,嘉言想著梁又夢這幾日總是在外奔波,也沒怎麼回來和她們吃飯,必定是為著衷瑢的事在那兒周旋,心裏便有些放不下她,趁著自己能走路了,趕緊去雲家的大廚灶房揉麵團做了點紅糖饅頭。
正好那時雲長天房裏的丫鬟拿著食盒過來裝飯菜,看著剛出籠的饅頭熱氣騰騰,便向嘉言討了點,一並裝回去讓雲長天帶到牢中,並最終吃到了衷瑢肚裏。
嘉言自己留了兩塊放在董家院子的廚灶房裏,本打算隔天熱一熱當早飯吃,剩下的就遣小廝全部送去了淨姨家。
今早衷瑢的死訊傳來,雲嫂回院子跟嘉言問道:“那月娘死了,聽說是吃了大少爺昨天送去的飯菜後半夜裏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