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半台戲(1 / 2)

梁又夢低低的哭聲跟她平日裏總掛在嘴邊的微笑成了濃淡分明的對比,與周遭的沸反盈天一起淹沒在了滴滴落下的雨裏。

雖然不知道她傷心在何處,雲長天還是再斟過一杯酒,慢慢地挪移過去,勸道:“平時沒什麼能難倒你的,這會哭了,必定是藏不住的心事,如果沒什麼私隱,倒不妨跟我講講。”

她聽罷,隻是搖兩搖腦袋,秀亮的長發漏了一束到肩上,在柔軟的衣麵卷卷曲曲,甚是溫婉。

雲長天看著心裏更有觸動,以前她沒露過苦相,扛得住所有難處,理應是有一天要熬不了的,如今就是這一天了,她梁又夢也不過是個柔柔弱弱的姑娘,又是在自己麵前崩潰如洪,任憑是哪一個男人來看,都會默默對她生起憐惜之意,而這種情誼又跟喜不喜歡沒有關係。

他又掏出素色的手絹遞到她麵前,說道:“快擦擦,這裏挺多人看著,還以為我欺負你。”

她喘息幾口氣,頓默一會,才放下一隻手接過他的好意,俄而回道:“謝謝,手帕我拿回去洗洗再還你。”

對此雲長天點點頭,聊起其他的事岔開話題。

“對了,大少爺對自家地產感興趣嗎?”抹幹淚,恢複正常情緒後,梁又夢想起自己手頭上那些以極低價格買下的地皮宅院,立馬跟他交涉起來。

他知道前段時間帕莎曼在家摔傷,洛忠賠了不少出去,聽她如此問法,立馬猜測到這其中必有隱情了。

“可不是,我用自己之前攢的錢換來這些,如果大少爺要,我就把它們歸還給你。”她說時,一如往常地勾上彎彎的嘴角,素手捏提起瓷杯,微微抿一口香酒。

雲長天笑道:“我原價全收,再給你添一筆中間人的費用。”

屋簷下,過往來人嬉鬧不停,跑堂的藏在門板後邊盡力聽著兩人的對話,回去向何音稟報時,起了困惑:“聽起來,汀娘跟那位郎君挺相熟,他們說的,什麼中間人,地皮宅院,好像在談生意似的。”

何音在房中獨自理賬,聽聞這些,頭也不抬地笑道:“汀娘的厲害你還沒見識過,雲大少爺總有一天要被她玩完。”

第二日又是個陰雲天,沒有下雨,悶得厲害。

衷瑢獨自熬過一晚,想徹不悟,終於還是決定一大早到街上再尋一家醫館搭搭脈,看看身上出現的反應是不是懷胎的跡象。

她臂上挽過一個小籃子,裏邊放了點香火紙錢,大概是想看完大夫,獨自往南山寺去拜個送子觀音。以前還做姑娘時,衷瑢是打死都不相信這些的,對著泥菩薩拜拜就能成真?

然而現時,當自己處於打算開枝散葉的渴望裏,那尊尊不會動的泥塑慢慢地莊嚴起來,看天的事,任何人都拜托不了,可能還是燒香拜佛可靠一些吧?

她不知道,反正如果靈,她就信,不靈就不信。

有家門麵挺好的醫館,裏邊好幾個鶴發滄桑的老醫生在搭脈配藥,看上去挺讓人放心,衷瑢遲疑幾下,再抬頭看看牌匾,覺得再去其他幾家看看,比較比較,於是轉身往回走,哪知一下與人撞了個滿懷。

她摸摸心口不停撫著,還沒看清楚就與那人致歉起來,倒是他最先發現,呢喃起來:“這不是…這不是…”

衷瑢抬頭望去,一張將近中年的麵孔映入眼簾,她倏地想起這人就是之前借錢討錢的昭武校尉。

沒想到隔了差不多一年了,又在街上遇到他。

她笑道:“當日的昭武校尉是否?真是好久不見了。”

他見自己沒有認錯人,往旁邊退了兩步挪到門前的空地裏,與衷瑢寒暄起來。

聊到上這醫館的原因,他真是歎道:“內人患病在榻一年多了,用盡積蓄為她看病就是不見好轉,這不今日還是照例來給她抓藥,如今家中一貧如洗,能活一天就是一天吧。”

衷瑢麵色遺憾地哦了兩聲,心內卻是有些震驚的,原來當日這人並不是為了討債而故說自己發妻患疾,原來真當是這麼回事,那時誤解了他,隻當世道炎涼,還真是自己故作老成了。

於是今日為了彌補,又想到自己的情況也需好一些的醫生來看,便問道:“校尉不嫌棄,月娘我托家裏那位幫忙找一個宮裏的禦醫來看看如何?”

他有些喜出望外,回道:“月娘若不嫌崔某身份卑微,崔某自當磕頭感謝!

磕頭有點太過,衷瑢隻是順帶著一起幫他,權當還最初在薩巴陀那十貫錢的人情,於是詢問他具體住址還有姓名,昭武校尉隻道:“在下姓崔,名成業。”

未曲樓裏舞過幾場,帕莎曼已經筋疲力盡,然而今天約了洛忠來看自己,她還是強打起精神,卸下濃妝,改素麵朝天的清淡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