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
饒是雲斐這樣沉穩冷靜的人看到這兩個字也難自禁地失手把手邊的白瓷茶杯碰摔在地,清脆的粉碎聲把店小二給招來了,一邊蹲下清理碎渣一邊哀聲抱怨著:“這白瓷可貴著呢,公子您可真會給小的我找麻煩。”
雲斐不耐腳邊嘰嘰喳喳的聲音,直接一錠銀子拍在桌子上,小二哥立刻眉飛色舞捧了銀子抱著碎渣跑遠了,那神情恨不得再多找幾個杯子讓這位出手大方的公子摔,茶館裏的其他客人紛紛投來鄙視神色。
激動過後的雲斐冷靜下來,他把手中的紙片展了又展,一雙鷹眸刀子似的在‘穆雪’兩個字上瞅,齊悅那死丫頭讀書不成,寫字更是扭曲如蜈蚣爬坡,雲斐不得不幾次確定那扭曲猙獰的字跡就是‘穆雪’二字。
這世間叫穆雪的多了去,但雲斐依舊相信這個穆雪就是他要找的小丫頭,因為若是一個撞名兒的姑娘,齊悅不可能把這微不足道的事情寫出來。
雪丫頭沒死,她沒死。
世間最美不過失而複得的喜悅心情,就算是一身血腥生活在暗無天日裏的殺手也無法抗拒這種幸福。
想起年前那個故作膽怯的小丫頭為了混進他的府邸不惜編排出父母皆亡無家可歸的身世,當時他不止一次想過若是把這件事告訴給雲宮主,不知‘亡父雲蔽天’作何感想,那小丫頭著實聰明,那頭頭是道的身世還讓出事精明幹練的虹染都信了去。
穆雪!
雪丫頭離開他的身邊那麼久,又是在泥漿中找回的一條命,必定日子不好過,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把她救出來帶在身邊,再也不讓她受到半分傷害。
這次事情過後,京城那邊的事也就此解決好了,免得再惹不便。
打定主意的雲斐抬頭看了看日頭,大概估摸出一個時辰便留下銀兩離開茶館,是時候做出行動了。
……
弄花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全身疼痛,骨節甚至發出可怕的摩擦聲,他起身不成隻得老老實實躺著,眼前是繡著丁香的床幃,金黃流蘇垂在地上搖曳,身上質地柔軟的棉被散發著暗香幽冷,屋子裏熏著安神香料,盈盈嫋嫋,令聞著神情渙散。
他記得因為被萬俟山莊的人追殺,又被絞魂所困,那麼現在他到了哪裏?萬俟琦呢?
“吱呀~”沉重厚實的房門被推開,一個小丫頭端著湯藥躡手躡腳走進昏暗廣闊的屋子,繞過白鳥屏風和浮紗垂幔,繡花鞋輕盈地踩在冰涼的青玉地板上,無聲無息進了大屋子裏的小暖閣,看到床上的男人正盯著她。
“八公子,您總算醒了。”小丫頭聲音清清冷冷,若有若無帶著點笑意,清風扶柳一般讓人心窩酥麻。
“冥幼……”幹澀的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弄花鏡難受地皺眉。
這個女孩兒他不陌生,冥姬的孿生妹妹,不同於冥姬的張揚狡黠,自小身體柔弱的小女孩生成衣服溫柔乖怯的性格,羅刹宮裏充斥著血腥爭鬥,冥幼卻被很好的保護下來,這其中也有雲降雪的功勞。
冥幼是雲降雪的伴讀侍女。
“這裏是……”
“羅刹宮幽冥殿。”冥幼把湯藥放在床頭的沉香木矮桌上,苦澀的味道夾雜著殿內燃灼的香料熏得人頭腦發脹。
但看屋內擺設他大致也猜出來了,幽冥殿是雲斐少主的主殿,作為雲斐的暗衛,被安排在幽冥殿養傷很妥當,不過現在不是他想這些的時候,絞魂要殺他並不是開玩笑,絞魂是內奸的事情必須盡快上報,不然之後做任務隻會更多的把消息泄露出去。
“我身邊的那個小孩呢?”弄花鏡虛弱地撐著口氣,一句話下來胸口悶疼。
把藥端起來吹氣的冥幼看了床上男人一眼:“少宮主飛鴿傳信過,若是你帶一個小孩兒回來,就把那個小孩兒囚禁北溟殿,出了負責他生活起居的人照看著之外任何人不許與之探望交談,所以八公子放心即可。”
主子的吩咐他們暗衛隻有聽命的份兒,於是他也不再糾結,畢竟,他的任務已經算是結束了。
看著神色落寞的男人麵露蒼白,冥幼把藥往他麵前遞:“八公子,喝藥吧。”
弄花鏡沒有問絞魂的事情不代表沒有人管。
羅刹宮中有個讓天下人膽戰心驚的地方,那個地方建在羅刹宮地下,羅刹宮門人叫那個地方為‘地宮’,而江湖人給它取了一個很貼切的名字:
修羅場!
作為地宮掌使,冥姬熟知地宮一切機關刑具的使用操作,並且是爛記於心。
在地宮內的所有羅刹宮宮人都統一穿著黑紫相間的衣袍,黑色兜帽往頭上一戴,陰影裏的側臉仿佛是修羅場裏出來的地獄使者,他們腰間纏著淬毒的黑紫色長鞭,帶著黑皮手套的手拂過鞭子銀質握柄,渾然天成令人心驚膽戰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