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隨筆三篇(1 / 3)

塞外隨筆

作者:餘翠榮

瘋 子

上班穿過公園,常常會碰到這樣一種人,他們以公園為家,或遊離或固定在某一個角落:他們看上去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他們是社會的特殊群體——瘋子。

去年深秋,每日在公園聽戲的母親回來說,經常在公園北大門出沒的那個瘋子,收養了一隻流浪狗。有人送吃的給他,他會先給小狗吃;天冷了,會用破爛的棉被給小狗取暖。母親感歎,瘋子也有愛心。

母親說的瘋子我是知道的,經常在公園北大門看到他。臉黑乎乎的幾乎看不清楚眉目。頭發像一堆亂草蓬著,整日鑽在一堆破爛棉被裏。不喊叫,也不騷擾遊人。我從他身旁經過,偶爾也會看他一眼,但目光不會多停留。聽母親這樣說,第二天再經過,我特地留意了一下。看到那個瘋子低頭坐在破棉被中,一隻小狗臥在旁邊,頭倚在瘋子的膝前,畫麵很是溫馨。我當時想,如果把這個情景拍下來,名字就叫“相依為命”。過了一段時間,母親說,瘋子被有關部門收容走了,那個小狗整日臥在瘋子呆過的地方,不肯離去,人們喂食物也不吃。又過兩日,母親說小狗依舊孤零零地臥在那裏,不吃東西,估計快要死了。我聽了一陣唏噓。第二天上班,專門過去那裏看了看,沒有看到小狗。不知道是等不上主人回來走了,還是如人們判斷的那樣,已經死了。後來,便再沒聽母親說起這事。冬天的時候,我看到那個瘋子又出現在了原地。依舊睡在一堆破棉被中,身邊沒有小狗。我心裏想,他是否因為惦念小狗所以才跑出來的呢,他出來看不到小狗,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在公園裏最常見到的,還有一個女瘋子。她呆的地方不是很固定,用一根繩子拉著一大堆破爛衣服,有時候在公園附近,有時候在公園裏麵。夏天也穿著一身棉衣,臉上掛著奇怪的笑,總是低著頭像沉浸在某種回憶中。去年聖誕節的傍晚,我下班晚了一點,進入公園天已經黑了下來,公園裏已看不到什麼人了。我有一點緊張,步子也疾了起來。就在快到北門的時候,我看到那個女瘋子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渾身圍著破爛的衣服,頭埋在胸前,身邊臥著一隻小狗。我停在她身邊一會兒,心裏覺得難過。正是冬天最寒冷的時節,不遠處的外麵燈火璀璨,充滿節日的氣氛。而在這黑暗的角落裏,卻有一個女子和一隻小狗蜷縮在這裏。這樣想著,我的鼻子就酸澀起來。我出了公園,買了兩根炸雞腿,一個麵包,兩瓶飲料,給小狗買了兩支火腿。我把食物送到她前麵,大聲地喊她,她很虛弱地應了一聲,繼續把頭埋下去。我撕開麵包,打開飲料,放到她前麵,轉身離去。我在心裏默默地說,我隻能做到這樣了,希望明天還可以在這裏看到你。第二天上班經過那裏,我沒有看到那個瘋子。好長時間,我沒提這事,但心裏又覺得到有什麼放不下。有一天終於憋不住了,問母親,您有看到公園裏那個女瘋子嗎?母親說看到了,還在拖著一堆破衣服到處走呢!我籲了一口氣,我又問母親,您知道女瘋子收留的那隻流浪狗是以前男瘋子的那條小狗嗎?母親說不是。我有一點黯然。

接著要說的這個瘋子,與前麵兩個截然不同,她隻是偶然出沒於公園,大多數時間她都在商店門口,隨著商店裏播放的音樂在跳舞。她有極強的樂感,鼓點踏得非常準,舞姿也很優美。她跳舞的時候相當投入,像一個真正的舞者在舞台上表演。她似乎天生具有舞蹈的資質,身材很瘦,肢體柔軟。她曾一度是臨河街頭一道奇特的風景。相信很多人都領略過她在路邊舞蹈的風姿。她最引人注目的不止是她嫻熟的舞姿,還有她奇異的裝扮。有時候穿一件雖然髒兮兮卻紅彤彤的拖地長裙,頭上用幾種顏色的布條高高地紮一個大髻,頗有異域風情;有時候是一個白色的婚紗裙,頭發亂蓬蓬地粘結在一起,向下垂落,遠遠看去,倒很有一點公主的範兒。她不像許多瘋子那樣傻笑,她的表情是淩厲的,旁若無人的。有一次我看到她坐在某商場門前的台階上,塗了誇張的黑眼圈,抹著血紅的嘴唇,臉上有著厚厚的、斑斑駁駁的粉,嘴裏叼一支煙,眼睛蒼茫地望著前方,神情裏有一種決絕。莫名的,讓人看得心疼。我又奇怪,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服飾和化妝的東西又是從哪裏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