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退休之後的我搬家回到呼和浩特。呼和浩特市對我來說是新的、陌生的,我在這裏結識了很多新朋友。在我新認識的人中間,我總能不斷聽到他們由衷地讚揚著珠蘭其其柯。他們對我講到:“在廣播電視係統,珠蘭廳長為發展民族廣播事業,做了許多工作。那時,為了建立蒙古語頻道,電視台招了許多蒙古族年輕人。這些人蒙語很好,許多年過去了,在工作的鍛煉中,這些人都成了業務骨幹,這才有我們蒙古語電視節目的今天。我們蒙古語衛視是聯係世界蒙古民族的橋梁。”還有一個文化部門工作的同誌對我說:“我們都特別佩服珠蘭廳長,她沒有什麼官話。布置工作不講那些套話,她懂文化,懂藝術,懂管理,講出話來直切主題。我們真的佩服她。”在我和珠蘭嫂子接觸中,也同樣能感受到珠蘭嫂子辦事幹練、敢做敢當的性格。
有一次,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見到“烏力格爾”傳承人李雙喜。 “烏力格爾”是蒙古族民間說書藝術,有一百多種說唱表現形式,現已成為世界級的“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李雙喜對我說:“我過去在呼倫貝爾,是珠蘭廳長把我調來的。我二十多歲就說‘烏力格爾’,過去‘烏力格爾’說書人都是年紀大或有殘疾的。珠蘭廳長知道我的情況後,就讓我來呼和浩特,她讓我在電視裏說‘烏力格爾’。為了讓我能有住處安心工作,還特地批給我三室一廳的住房。那是八十年代,這個待遇一般處長都沒有,她說我是特殊人才。珠蘭廳長為什麼這麼重視我、重視‘烏力格爾’,因為她懂我們民族的文化。”李雙喜非常感激地講著。我深深感受到珠蘭嫂子心中對民族文化傾心地愛護,她懂得民族文化是民族的根,是民族傳承的重要根基。
前幾年的時候,珠蘭嫂子送給我一套《情在草原》歌曲光盤,她告訴我:“你回去仔細聽,和其他歌曲光盤不一樣,是用交響樂配樂,聲音很好。我們民族的歌曲可以用交響樂配,這也是創新。” 我認真地聽了,深情的蒙古族旋律伴隨著交響樂交織在一起,這是蒙古族音樂與西洋樂器相結合的新嚐試,會啟迪多少熱愛蒙古族音樂的人們!珠蘭嫂子作為總監製,我感到,雖然她已經離開工作崗位,但她沒有離開她熱愛的民族文化。
二○一○年八月,表哥和嫂子來到呼和浩特。我去新城賓館看他們,一見麵珠蘭嫂子就由衷地說:“你那本書寫得太好了。”她是指剛剛出版的《風雨坎坷六十年——新中國開國蒙古族將軍孔飛傳記》一書。我沒有想到身體不好的珠蘭嫂子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就把四十五萬字的書全部讀完。後來幾次珠蘭嫂子一見我就說:“你那本書寫得好,寫得好!”我知道,珠蘭嫂子不是輕易稱讚人的,她說我寫得好是因為我寫出了曆史的真實,寫出了很多珠蘭嫂子想說的話和思想。那本書我花費了十幾年的時間寫出來。我用真心在寫,珠蘭嫂子用真心在看,兩個真心在書中融在了一起。
近幾年因為表哥嫂子都退下來,時間比過去充裕,我去看望他們的次數也多些。一直聽說珠蘭嫂子身體不好,但是每次見到她,她都很少講自己的病。我去以後,她有時候和我們一起聊天。二○一一年的五月二十七日,我去表哥嫂子家,我們很自然談起在錫林郭勒盟西烏珠穆沁旗發生的“五·一一”事件。這件事,他們也都知道,也很關心。我說:“開汽車壓死人的司機也太膽大,口出狂言四十萬就要買一條人命。現在,人們都關注草原的生態惡化,許多漢族同誌對這種破壞草原的現象也同樣極為憤慨。這件事不是蒙漢的民族矛盾問題,而是一個保護草原、保護生存環境的大問題。”珠蘭嫂子態度堅決地說:“對破壞草原的行為就是要嚴懲。”還說:“這些年對草原破壞得太嚴重了!不能不管!”她的語氣是那樣堅決,聲音有力,擲地有聲。誰能看出她重病纏身,還在關心著民族的生存環境。
誰都不會想到,這是我們見的最後一麵。僅僅四個月之後,珠蘭嫂子就離我們而去了。我特別遺憾和悲傷,我和珠蘭嫂子還有許多沒有說完的話。在她的遺體告別儀式上,掛著珠蘭嫂子一張巨型照片,她圍著一條圍巾,微笑地看著我們,微笑著和我們道別,微笑著注視著內蒙古大地,注視著家鄉的未來。她微笑地走了。
〔責任編輯 阿 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