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她把微笑留給人間(1 / 2)

——懷念珠蘭其其柯

塞外隨筆

作者:阿木蘭

我和珠蘭大嫂什麼時候第一次見的麵,我已經記不清楚。那個時候我太小,還記不住事。留在我記憶裏的,是五十年代一個暑假,我在上小學,從北京回到呼和浩特。一天家裏來了一對年輕的男女,他們和媽媽高興地說著話,親切地稱呼媽媽“三姑”。媽媽告訴我:“這是布赫表哥和珠蘭嫂子。”我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大人們的談話。他們在談拍電影。五十年代的北京,那個時候沒有電視,隻有電台廣播和電影。電影片子很少,每當看電影時我們都特別興奮。我雖然看過一些電影,可是不知道電影是怎麼拍的,非常有興趣的聽著他們的談話。他們談到戰爭片的拍攝,我突然問了一句:“那些槍彈是真的嗎?會不會炸傷人?”媽媽笑了。珠蘭嫂子非常認真地告訴我:“有的是真的,會炸傷人,要特別注意。”從此以後我知道我有一個拍電影的嫂子,她的全名叫珠蘭其其柯。

由於我一直在北京上學,和他們來往不多。有時他們來看媽媽,我知道珠蘭嫂子蒙古語特別好。珠蘭嫂子一直在文化係統工作, 一九四六年三月,她才十五六歲,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內蒙古自治運動的洪流中。新中國建立後,她主演過電影,是新中國最早一批少數民族演員,為民族電影的發展奠定了根基。她後來多年在內蒙古話劇團、內蒙古電影製片廠任行政領導及導演,一直在文化第一線工作,創作出很多優秀劇目。珠蘭嫂子導演過多部話劇、歌劇,那都是影響一代人的優秀劇目。一九六六年三月她出任內蒙古自治區文聯副主席。

一九六六年,是我大學即將畢業的時候,也是新中國所有人都不會忘記的年代,“文化大革命”爆發了。“文化大革命”,打著“文化革命”的旗號,在“文化旗手”帶領下,進入全國性的瘋狂中。國家陷入混亂的、殘酷的、你死我活的“階級鬥爭”中。少數民族的卓越領導人烏蘭夫是第一個被打倒的少數民族的地方領導。我們全家無論大人、孩子,和一些關係並不近的親屬,還有相當一批老幹部都被打倒了。連我這個大學還沒有畢業的學生,也被“群眾專政”關到農牧學院,有兩個造反派的大學生每天寸步不離地看著我。時不時地還被提審、恐嚇,遭受極大地身心折磨。

在內蒙古文化部門長期工作的珠蘭嫂子首當其衝被扣上“修正主義”、“民族分裂”、“叛國集團”等一係列無中生有的罪名,遭到殘酷迫害,上世紀七十年代才被平反。上世紀九十年代後,表哥和珠蘭嫂子到了北京,我有時間就去表哥、嫂子家看望。幾年前的一天,我們聊起“文化大革命”的年月,珠蘭嫂子就一句話:“不堪回首,太傷心了。”短短一句話,飽含多少不被人知的折磨、屈辱和心靈的創傷。聽到這句來自內心的話,我幾乎掉淚。經曆過那段磨難的人都能理解她的那種心境,一九六六年那時她的身份、她的職務都會使她遭受沒有人性、慘無人道地摧殘。雖然說這話時,一九六六年已經過去三十多年,可是“文化大革命”留給人們心靈的刺激、烙印永遠不能磨滅。

盡管如此,“文化大革命”結束後出來工作的珠蘭嫂子,全部身心投入到恢複被“文化大革命”嚴重破壞的民族廣播事業中。一九七八年十月她擔任內蒙古自治區廣播事業局副局長,繼而副廳長、廳長、黨組書記。這個時期,國家在撥亂反正,在平反冤假錯案,要肅清“文化大革命”中發展到極端的個人崇拜,各種政治、思想流毒,內蒙古自治區廣播係統義不容辭要擔當起重任。一九七九年五月一日,內蒙古自治區成立三十二周年的日子裏,“文化大革命”中被停止播音的呼和浩特市人民廣播電台恢複播音,同時內蒙古電視台將黑白圖像改為彩色圖像播放。隨著電視機的普及,建成大型轉播台十五座、小型差轉台三十座。

一九八七年內蒙古自治區成立四十周年紀念,當時在全國現代化水平最高的內蒙古電視綜合大樓屹立在呼和浩特市中心;長達三千五百公裏的微波幹線如期開通,貫穿內蒙古自治區從東到西、從南到北的十二個盟市、四十二個旗縣。創造了全國廣播電視微波史上五個第一,即:“建設周期最短、線路最長、功能最全、投資最少、開通最早”。這個時期,內蒙古自治區的廣播事業在高速發展。這一切,都離不開珠蘭嫂子的辛勤奮進和她付出的心血。為了開通微波,使電視節目上衛星,珠蘭嫂子在那個汽車少、車況差、道路不通的年代,從西部的阿拉善盟到東部的呼倫貝爾盟,幾千公裏的路程她都親自跑過。沒有對事業的執著,沒有對民族的熱愛,就沒有如此的堅韌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