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非親兄妹(1 / 3)

林夢璿從頭暈腦脹中幽幽轉醒已經是第二天午後的事兒了。當她被不斷晃悠的地板和一股若若如無的汽油味折騰醒的時候,外麵的天已是落日餘暉,布置的頗為雅致的船艙裏也燃起了味道芳香怡人的精油蠟燭。林夢璿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對麵拿著一本書細細觀瞧的顧夢澤。不算明亮的船艙裏,顧夢澤一身天藍色長衫坐在複古的榻上,在聽到她的響動後將書小心放好看了看她。兩人視線相交,倒也沒有尷尬,一個微微驚訝,一個鬆了口氣。

“這船是你的?”林夢璿輕聲問道,嗓音也有些沙啞,“有水嗎?我渴了。”

將一缸子茉莉花茶遞過去,顧夢澤沉默地點了點頭。林夢璿一口氣將一缸子水喝完,看了他許久,長籲一口氣道:“是你把我綁來的。”林夢璿的語氣很肯定,“不是我說你,你也太草率了。如果你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兒你可以跟我說,怎麼著你也是我哥哥我不會不幫你,你至於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搞這個陣勢把我弄來嗎?”

顧夢澤有些沉默,在林夢璿昏迷的時候他不止一次想著如何解釋他的綁架行為,而林夢璿卻很出人意料的表現得她根本就不在乎。

“你不怨我都不跟你大聲招呼就把你給綁了來?”顧夢澤輕咳一聲,問道。

“怨啊,我暈船暈車暈飛機你不知道嗎?”林夢璿氣哼哼地說,“但是你是我哥哥,是我的家人,就算是怨也不能把你怎麼著,幹脆就不怨了。”

隻是哥哥,是家人嗎?顧夢澤微微蹙眉,他就是不甘心隻做她的哥哥才把她綁過來。

“我是你的哥哥,可我和你沒有血緣關係。”顧夢澤鼓起勇氣說道,“我喜歡你,想要照顧你。”

林夢璿一愣,她靠在抱枕上,仔細的端詳這個她當做親哥哥的男人:“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你是怎麼了,讓顧雲清給刺激了?我是你妹妹。”

“我是認真的。”顧夢澤正色道,“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爸爸還有一個女兒,和我這個養子不同,你是爸爸親生的,也是爸爸覺得虧欠最多的。或許是怕有一天你回來了爸爸就不再愛我,我刻意隱瞞了我知道的事情。於是,我霸占了你的位置,還沾沾自喜。”

“那個時候我對你又妒忌又害怕。紙是保不住火的,你的存在爸爸早晚有一天會知道。”他瞧了一眼看不出表情的林夢璿,繼續道,“你上高中那年爸爸知道了你的存在,我也第一次見到了你。那個時候你很單純,心裏的想法全都寫在臉上一點都不知道掩藏。天真無邪,怎麼看都是溫室裏嬌弱的笑話,讓人忍不住心動。夢璿,我和你正式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我已經想了你二十多年,由最先的討厭到後來的動心再到喜歡……”

“你了解我嗎?你知道我的過往嗎?你知道我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嗎?”林夢璿淡淡地說,“你什麼都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你喜歡的那種女人。”

“因為顧雲清,我的外公被活活的氣死,我的外婆也在外公頭七的那天心髒病發作,搶救無效和外公一起走了。當時胡同裏街坊把我媽媽說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我媽媽因為受不了父母皆因自己而死的打擊也病了。就是因為懷著我,本來身體就不好的媽媽硬扛著病得很重的身體就是不吃藥,,鄰居家三姑的一句本來是好意相勸的閑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大出血早產,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不行了,但就是這樣她還是堅持把我生了下來,然後永遠的離開了我,我甚至沒來得及看她一眼。”林夢璿平靜地說著,仿佛這一切不是發生在她身上而是別人的閑事,“是舅舅不計較我身上那一半顧家的血脈把我抱了回去,當時所有的人都說我是掃把星轉世,沒有一家大人願意讓自家的孩子和我一起玩兒。有一年我們胡同來了一個遊方和尚,他說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克身邊所有的親人,隻有把我給送走才能保住一命。你都不知道我那一向溫柔賢淑的舅媽居然拿著條掃疙瘩像個母老虎一樣從廚房裏衝了出來,把那個信口開河的神棍給打了出去。舅媽安慰我說那個神棍的話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我就沒拿這個和尚的話當回事兒,畢竟多少年在惡言毒語的海洋裏暢遊我已經百毒不侵了。”說到這兒她不禁自嘲一笑,沉痛而緩慢地說:“舅媽是我上高二那年走的,胃癌晚期。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沒幾天可活了。舅媽生前最喜歡的就是小孩子,但是為了養育我她放棄了自己的骨肉。她走的那天我還在學校上課,我至今還記得那天中午放學後,我跑到飯館買飯準備去醫院,半道上接到了舅舅的電話,電話裏他哽咽著說讓我趕快回家。我知道,舅媽不在了,她始終沒有等到我給她買的炸三角。子欲養而親不待,那個和尚也許說得對,我確實是個天煞孤星,本來就不該出生。那半年我一直無心學習,腦子裏成天渾渾噩噩的,成績一落千丈。升高三的那年舅舅專門找了一個下雨天給我薅到了我媽媽和舅媽的墓地,讓我在那裏跪著,什麼時候想清楚今後該怎麼活什麼時候再起來。我在滂沱大雨中跪了一宿,第二天發高燒被送進了醫院,一同住院的還有我的舅舅,他一直陪著我沒有離開。”

“我想開了,我的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我要為舅舅和自己扛起這個家。”林夢璿臉色蒼白了些,繼續說道,“我不是溫室的花兒,從來就沒有天真無邪過,你所看到的在學校裏的同學老師都喜歡的林夢璿隻是我裝出來的,那個人不是我。”

“夢璿,在我的心裏,你就是你。”顧夢澤嘴一癟,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這個和他一樣命苦的妹妹,讓他怎麼舍得再去傷害分毫。

“從小學三年級之後我就學會了偽裝,學會了怎麼做人。”林夢璿遲疑了片刻,道,“那時我很羨慕我們班裏的王程程,她的哥哥對她特別的好,不管她怎麼刁蠻任性胡攪蠻纏不講理她哥哥都欣然接受還護短的要命。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和王程程一樣就好了。”

“知道為什麼我會那麼快就接受你了吧,原因非常簡單,我想要一個疼我寵我的哥哥。”她偏過頭看著顧夢澤,言語中帶著一絲冷意:“就當自己做了一場夢吧,夢始終是要醒的。”

越美好的夢境就越會讓人流連忘返不願醒來,然而,是夢就總有醒來的一天,當醒來之後,落寞與失望將隨之而來。她從不認為自己有多善良,她寧願殘忍些讓他早些清醒,也總比讓他沉浸在美夢中不可自拔一朝夢醒後痛苦不已強得多。

“你是個善良的女孩,為什麼要把自己說得那麼不堪?”顧夢澤平靜地問,聽不出半點情緒。

“因為我不想失去一個哥哥,不管他對我抱有怎樣的心思。”林夢璿淡淡地道,“在我的心裏,家人永遠是最重要的。我和我母親不同,她會為了一個男人而放棄家人,而我,我隻要我的家人。我一直都是這樣的,隻是除了我舅舅沒人看得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