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相互看看,都忍不住笑了。李岩感覺到秦人真是一幫不擇手段的家夥,為了利益,可以將這麼陰險的事情,說得理直氣壯。
張儀看了出來,拍拍李岩肩膀,笑道:“可能你會覺得,秦人沒有信義,可我告訴你,這是亂世,太重信義的人,會得到好名聲,但卻注定要失去天下。盛世重道義,亂世靠權謀,沒什麼可奇怪的。”
李岩點頭,張儀又道:“今後你很可能要獨當一麵,這句話你無論如何要記住,做人必須要正直,不可失信於人,此乃立身之本,但國之大事,與做人無關。千萬不要將你做人的脾性,加之於國家根本之上。那樣的話,你贏得的隻是個人的名聲,而國家則要受損。”
李岩聽完之後,如同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多年以來,李岩無論是生活,行軍,打仗,治理地方,都時時提醒自己,務必公正剛直,不可有絲毫徇私之心。他對自己這般,對別人也同樣,但他發現自己始終不能真正地融入秦人當中,為此他也曾經深入地研究過這些秦人的脾性,他發現這些人對待朋友和家人,是極好的,但在軍中對待上司和下屬,卻是大不相同。秦人對上司,絕對無條件遵從,而對下級,卻是傲慢無禮。而下級卻絕無怨言。
森嚴的等級,令李岩感到困惑。他聽說過一些有名的軍隊,比如嶽家軍,那些軍官們與下屬之間,能夠像兄弟一樣融洽,於是李岩總以為,這才是軍隊的最高理想狀態。而秦人軍隊中的現象,令他不解。
秦人在戰鬥中爭搶敵人的人頭,這個李岩清楚,以軍功授爵的製度,是秦軍強大的根本。但是令李岩不解的是,秦人對於戰利品的態度,他們從不像官軍或農民軍那樣爭搶戰利品,所有繳獲的戰利品,秦人都會仔細地收到一處,由管理後勤的軍官們負責。
後來李岩才明白,這些東西是隨著軍功發放的。沒有得到軍功的人,絕不敢冒領,那是要殺頭的。而在戰鬥中搶奪戰利品的士兵,秦人非常看不起,因為那意味著你在戰鬥中沒有殺掉一個敵人。
隻要殺掉敵人,就會有軍功,就會受賞,授予爵位,因此隻要你手上有敵人的首級,根本不用擔心戰利品的事。
李岩每每深入秦人當中之時,他會感覺到,這些秦軍士兵對他很敬重,但是卻疏遠。他的命令可以無阻礙的通行軍中,但沒有幾個人會對他說心裏話。他一直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李岩曾在秦軍最危難的時候,獨自率軍守住了秦軍最後一塊立足之地,功勞是極大的,秦人敬重他,這便是根本原因,可李岩始終走不進這些人的心裏。令他很困惑。
如今聽了張儀的話,李岩這才恍然大悟,茅塞頓開。
他不能融入秦軍,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的正直,其實聖人早就在書裏說過,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他李岩就如同一汪太過清沏的泉水,哪裏能養得住魚呢?
再看看身邊的這些秦人,無論張儀,白起,王翦,還是自己的結義大哥李敢,做人都比較正直,從不貪贓枉法,也不欺男霸女,但在自己心裏,卻始終算不上正直之人。
張儀以一張如簧巧嘴,欺騙六國,白起在戰場上詭計多端,殺人無數,甚至坑殺降卒,王翦能打大仗,也會耍小聰明,伐楚之時為了打消秦王懷疑,不斷的要房子要地產。李敢為了讓自己在軍中出頭,絲毫不顧生死,而這些人做的這些事,秦人沒有一個感覺到奇怪,全都以最平常的心態接受了。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些人做的事,是理所應當的。換了自己,也會這麼幹。
秦人就是這樣一群人,赤裸裸地追名逐利。
李岩自從加入秦軍之後,一直在成長,但始終沒有成為大才,就因為他還不太懂得這個道理,然而從這次戰役之後,李岩真正的成熟了。
從這一刻起,他真正理解了戰爭的規則,政治的規則,這次戰役之後,李岩終於突破了自己的瓶頸,他的光芒開始衝破黑暗,終將成為耀眼的星辰。
張儀說完這番話,回帳休息去了,白起下令軍中,暗自收拾行裝,準備啟程。
果然不出所料,張儀去李自成營中的事情,還沒到夜裏便傳遍了所有的營寨。因為另外幾家人馬都放了細作在李自成的軍隊裏。革左五營與李定國,馬進忠不必說了,以前與李自成便是老相識,部下也與李自成軍中的人熟悉,打聽情況不費力氣,張煌言也不是省油燈,早已暗令部下用重金收買了大順軍中的幾個低級軍官,也是以前官軍的降將,通過他們透出的消息,也知道了張儀去過大順軍中,與李自成等人密談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