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最後的軍禮(2 / 2)

“難道就你喜歡好兵?就你護犢子?”軍長的口氣緩和了些,沉聲說:“你應該知道為什麼讓他轉業,我們需要的不僅是軍事素質過硬的特種兵,他們應該在包括心理素質的各項要求都出類拔萃。”軍長說完掛斷了電話。

“軍長!”大隊長愣了半天才緩過神,將話筒丟在桌子上說:“通知炊事班,晚上聚餐,每人十瓶啤酒!”

“隊長,對不起,我把考核搞砸了。”陶野咬緊牙關,一行淚眼卻流了下來。

大隊長走過去擦掉他的眼淚,用力抱住了他,用嘶啞的聲音吼著“我他媽說喝酒!”

“是!”陶野的回答依舊聲如洪鍾。

陶野站得筆直,淚水無聲地從腮邊滑落,大隊長緊緊地抱著他,抱著多年來生死與共的兄弟,訓練場,靶場,跳傘訓練,潛水泅渡訓練....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飛快掠過。他似乎看到剛從其他連隊轉過來的時的陶野,那雙充滿興奮和憧憬的眼睛,可是一眨眼他們卻要麵對分別。

陶野是條漢子,這是大隊長自己說的,訓練中掉皮掉肉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有一次他們參加野外生存訓練,軍靴被吸進了爛泥潭,前有狙擊手緊咬不放,後有追兵步步緊逼,他連打草鞋的時間都沒有,幹脆光著腳跑了三十裏山路,還生擒了兩名狙擊手。訓練結束後,軍醫捧著血肉模糊的腳步不忍心看,他卻叼著煙和戰友們談笑風生。

敲上一錘子都會鏗鏘做響的硬漢子今天卻流淚了,他用力咬著嘴唇,血滴嗒嘀嗒地落在胸前,他舍不得啊,舍不得寄托了夢想和汗血的軍營,舍不得那些像親兄弟般的戰友,他以為自己會死在戰場上,或者老死在軍營,眼前的事實讓他無法接受。

“哭什麼哭?孬種!”大隊長哽咽著,自己的眼淚差點掉下來,他緊咬著牙關轉過身,半晌才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到哪裏都你都是我最好的兵!”

那天晚上,特種兵大隊第一次在熄燈號吹響後還聚在餐廳裏,第一次在非周末破了酒戒,陶野舉著酒瓶和所有的人幹杯,擁抱,喝多後他開始哭,抱著並肩作戰的戰友大哭,抱著老哥哥一樣的大隊長哇哇大哭。

所有的戰士都在哭,軍人的眼淚比射出的子彈還要滾燙。

大隊長用牙咬開了啤酒蓋大聲罵他“操,你不應該叫倔驢,應該叫瞎狗.....隊裏最瞎的狗。”

“老子不是瞎狗!”陶野抓過一隻酒瓶使勁撞在大隊長的酒瓶上“老子是特種兵,老子是永遠是兵!”

“喝!”

陶野和那名狙擊手都轉業了,他在淩晨四點起床時狙擊手已經悄悄走了。

陶野偷偷離開住了五年的寢室,當過兵的人都知道離開部隊是最痛苦的經曆,他無法麵對那麼多雙淚眼。

陰天,下著朦朦的細雨,大隊長執意幫他拎著包,兩個人默默走在路上,筆挺的軍裝很快就被雨水打濕了。

整齊的營區,路邊一行行挺拔的白楊像是風雨中的哨兵,平整的訓練場似乎還回蕩了直衝九霄的口號聲,熟悉的一切忽然變得飄渺,兩雙軍用皮鞋有節奏地敲打在水泥路麵上,像鐵錘重重地砸在陶野的胸口。

大隊長獨自送行,臨別的時候將一把瑞士K57軍用刺刀塞進了陶野手裏,那是他在特種部隊五年中不離身的東西。

大隊長最後的話語重心長:“我前幾天還在想,再有幾年你也許能混個少校。人生無常啊,往往因為一件小事遺憾終生,在大隊裏你最棒,到社會上也不許比別人差!記住,你是我最好的兵!”

陶野點點頭,他不能再流淚了,軍營裏不應該有眼淚,更不應該有他陶野的眼淚。

就在陶野以為自己就這樣離開軍營的時候,雨幕中整齊的跑步聲由遠而近,特種兵大隊一百三十六名戰士和軍官穿著整齊的作戰服,跑到了他的身後。

“立正!向左轉!敬禮!”響亮的口令聲過後,戰友們挺立在雨中,目視正前方,每個人都緊咬著腮幫子,脖子上青筋迸起。

雨越下越大,濕透了軍裝,拍打在臉上,混合著無聲的淚水沿著戰友們的下巴流下。

一百三十六人像是一座無法摧毀的森林,像是山峰頂端的豐碑悍然挺立在風雨中,陶野曾是其中的一員。

雨越下越大,陶野的心濕的一塌糊塗。

“立正!敬禮!”陶野穿著摘掉肩章,臂章的軍裝,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隊列中緩緩走出一個人,他走到陶野麵前,把挎在肩頭的突擊步槍遞給他,低聲說:“再摸摸吧,它跟了你三年。”

陶野伸出手,大滴的雨水落在顫抖的指尖上,那是他的心在顫抖,微微閉上眼,往日的場景爆炸般在他腦海裏回蕩,他猛然抽回手放在耳邊,敬了生命中最後一個軍禮“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