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畢竟東流去(1)(1 / 3)

長江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長江的雄偉景觀與奔騰氣勢,曾使無數文人墨客為之興歎,為之激動,為之歌賦。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這首愛情詩也曾感動過一代又一代年輕人。

鍾揚和程小帆考入江城學院中文係之後,不謀而合想到的是晚飯後去飽覽大江的景色。他倆都很有才華,都曾在地市級報刊上發表過文學作品,現在又住同一間寢室,盡管程小帆比鍾揚小四歲,才二十四歲,但並不妨礙他們成為好朋友。

浩浩蕩蕩的長江在夕陽下閃著金黃色的波光,以一瀉千裏的氣勢向東海奔流。江麵上不時有客輪和駁船駛過,濺起一朵朵浪花。

“小帆,”鍾揚在江堤上頗有感觸地說,“我現在明白了,為什麼蘇東坡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會那麼膾炙人口了。”

程小帆點頭說:“是的,曆史長河就像長江一樣,許多英雄人物都成了過眼煙雲。”

鍾揚說:“我們在大自然麵前是渺小的,王陽明說格物明誌,我們很難做到。”

程小帆說:“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學會思考。”

他們邊說邊順著江堤往前走,心中有一種激情隨著長江一起湧動。

忽然,他們發現前麵不遠處站著一位女士,江風吹拂著她的黑發不斷飄動,她凝望著長江,那麼專注,那麼神往。

鍾揚開玩笑地對程小帆說:“看來我們有了一位誌同道合的女同胞。”

程小帆微微一笑。

他倆走近那位女士的時候,女士似乎有所覺察,向他們回過頭來。

啊!他倆同時被女士的美貌怔住了,雖說不能沉魚落雁,也能閉花羞月。而當鍾揚與女士四目相對時,渾身微微一顫,兩人幾乎同時喊出:“呂莎!”“鍾揚!”

程小帆被這意外的邂逅弄糊塗了,望著鍾揚說:“你們認識?”

鍾揚點頭說:“是的,十年前我們在一起插隊。”接著鍾揚問呂莎:“呂莎,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呂莎微笑著說:“人生何處不相逢,和你一樣,來當學生。”

鍾揚疑惑地說:“真的嗎,你也考入江城學院?”

呂莎說:“不但如此,而且也是中文係,昨天報到我就看到了你的名字。”

程小帆是何等聰明的人,見此情景,婉轉地對鍾揚說:“鍾揚,我還有衣服要洗,失陪了,你們談吧。”

呂莎望著他說:“一道走不好嗎?”

程小帆揮揮手說:“不,我先走了。”

鍾揚望著他的背影對呂莎說:“他叫程小帆,和我住一間寢室,很有才華。”

又和鍾揚相逢,呂莎既喜又憂。八年前,父親複職後,不同意她和鍾揚處朋友,而是托人把她介紹給市政府裏的一位科長。她拒絕過,吵鬧過,遺憾的是鍾揚自尊心太強,從此不願踏進她的家門。一氣之下,她就和那位科長結了婚。誰知那位科長是一個陽奉陰違的小人,官癮太大,兩人經常吵嘴。當呂莎的父親退居二線後,那位科長的廬山真麵目就逐漸暴露了,覺得呂莎沒有利用價值了,最後兩人離婚是勢在必行了。心靈有過一次創傷,遇事就多了一層憂鬱。偏偏在江城學院報到時看到了鍾揚的名字,她心底深處又蕩起了感情的浪花。此刻,她能對鍾揚說什麼呢,分別八年,他結婚了嗎?他是怎麼生活的呢?她想知道但又不好詢問。

“呂莎,”鍾揚見她不作聲就打破沉默,“記得我們最後一次見麵,我對你說的話嗎?”

呂莎故意說:“不記得了。”

“其實你一定記得,”鍾揚一針見血地說,“人各有誌,不能勉強,但我奉勸你一句,真情是世界上最難得的。”

“說完你就走了,也不聽別人解釋,”呂莎還有點氣憤地說,“那麼固執,那麼傲慢。”

鍾揚說:“我不是傲慢,是要保持自己的人格。”

“哎,”呂莎歎口氣說,“一切都過去了。”

鍾揚默不作聲,江水拍擊堤岸嘩嘩的濤聲又把他帶回逝去的歲月。那一年,他在姚村插隊,不久呂莎也來到了姚村。當時呂莎很悲觀,父親成了“走資派”靠邊站,自己也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十七歲,正是花一般的年華,可是呂莎臉上經常愁雲不散。有一次采茶,呂莎沒有發現盤踞在茶樹上的一條小青蛇,當她伸手去摘茶葉時,小青蛇猛地回過頭來,在她手上咬了一口。她痛得“哎喲”一聲大叫,嚇倒在山坡上。幸虧鍾揚就在她不遠處采茶,看到她右手在流血,並有兩顆牙印,知道是被蛇咬了,不容多想,抓起她的手就用嘴吸起來。鍾揚把吸出來的汙血一口一口吐在地上,然後用鞋帶紮住她的手腕,背起她趕往合作醫療室急救。呂莎養傷期間,鍾揚天天到她住的簡陋的文化室裏看望。呂莎的右手浮腫,鍾揚便幫她做飯,洗衣服。沒事的時候,鍾揚便朗讀中外名著給她聽。呂莎也很喜愛文學,常常為書中的情節感動得熱淚盈眶。尤其是普希金的那首詩《假如生活欺騙了你》,曾給他們許多鼓舞,許多希望: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憂傷,不要心急,陰鬱的日子就會過去……在鍾揚的悉心照料下,呂莎的傷漸漸好了。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他倆在村外小河邊散步,河邊的柳條在風中婆娑,稻田裏的蛙聲一陣陣傳來,在這五月溫馨的夜晚,鍾揚和呂莎第一次打開了少男少女的情懷。就在那婀娜多姿的小柳樹下,呂莎投進了鍾揚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