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淩雲木說了許多次,這一次他大約是聽不到了。但是自己的心聽到了便可以了。”我揚起頭,飄零的雪落在臉上,融在臉上,像天空的淚水,凍得我鼻尖通紅通紅的。
笑著將手中的錦盒放入水中,通紅的手觸碰到寒冬冰冷的水,冷到了心頭。穆依沒有說話,靜靜地呆在旁邊看著我,臉頰凍得通紅。盒子在水麵漂浮著,我看了許久,而後無奈地笑了。也難怪這東西會被撿起,明明覺得這東西否認分量是夠了,卻還是執著地浮在水麵上。
大約在我心中,這東西過於重了。
“算了吧。”穆依將傘往我這邊更靠了些,我將盒子撈起來,捧在手心站了起來。穆依確實變了些,像是安寧了些。這該是每一個人都會走的路吧,由最初的無所謂到最終的謹言慎行,大約每個人都會吧。
我點點頭,重新尋了棵樹,將地上的積雪清理幹淨,又取出袖中的匕首。這把鑲著紅寶石的匕首是淩雲木交給我的,想我前幾日走了一趟河邊還將自己鍾意的匕首給損了,那兩人可真算是我的煞星,遇上他們必定倒黴,過後可要謹慎避開他們了。
打開盒子將裏頭南風當鋪的印章取出,穆依看了一眼,從我的手中接過。我繼續著刨坑的動作,不一會便鑿出個錦盒大小的坑。我有意埋得深了些,大概是想將過去的心思藏得深些,這樣便不會輕易浮上心頭了。
穆依在這個時候顯得格外安靜些,我直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放下了心頭的大石。若是人生能夠如此便忘卻一切煩心事,我倒不介意給自己挖上一個又一個埋葬記憶的墳墓,怕隻怕,不經意間也將自己也藏了進去。
我笑著看穆依,此刻心中確實輕鬆。他執起我通紅的手,放入他的手心。明明是一個書生,卻有那麼寬厚的手掌,掌心的溫度從指尖傳達到心尖不知需要多長的距離,隻怕是沒有路可以通達到石心。
我微微掙紮了下,他的手卻是用了更大的力量來反抗我的掙紮。
“對不起。但是……”他思索著語言,臉不知是凍的還是急的,染上了女子的嫣紅。“我沒有別的意思。”
他有些沮喪,我放棄了掙紮,他呆愣著看我。我笑著搖搖頭,這樣一個人,我怎麼會忍心去傷害他呢?隻是心中早已做了選擇,自己也是心不由己吧。
這個世間沒有誰的心是可以自己控製的,若是可以選擇,我想他也不願受這苦難;若是可以,我亦不願受著磨人的痛。
感覺到我的手已經不再僵硬,感覺到我的手已有知覺之時他放開了我的手。飄揚的雪迅速將手中的溫度帶走。
“謝謝。”他輕聲說道。我搖搖頭,“我才是應該說這句話的人,阿依,謝謝。”麵對我的道謝,他同樣是搖搖頭,隻是臉上露出了幹淨的笑容。我一下竟給看呆了,何時,我才可以擁有這樣的笑容,可以在這樣的日子中依舊笑著對待一切。
當我將一切都看清,當一切都成為風輕雲淡,當一切……
一切都是不確定的,我往回走著,穆依緊跟在我身旁,為了避免雪落濕衣,我們盡量靠近對方,紅傘下的身影在他人看來是否會是郎情妾意的一對,是否,在他人眼中我便是個幸運的女子,有著一個貼心的郎君呢?
“如今回來,我便不走了。守和,這一回我守著你,待我不願跟著你時我便離開,你趕我也沒用。”穆依說這話時我正呆呆地看著一戶人家燒出的炊煙,仿佛聞到了我熟悉的家常菜的味道。日落西斜,歸家,都需歸家……
“我不攔你,我自也是不敢趕你。如今我是病人,聽大夫的話是我應當做的不是嗎?”我抬起頭看他,忽然聞到餃子的香味,仔細又聞了聞,同樣看到穆依臉上的笑意。默契地看了對方一眼,我拉著他的手腕走街串巷終於找到了一個小攤子,這般天氣,這裏的客人竟還有這麼多。
“果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老板,給我們來兩碗了好?”穆依拉著我走進棚子裏,簡陋的籬笆圍成小院的模樣,裏頭擺著四張桌子,看上去隻剩下一個位子,我們也沒有打擾別人,也沒有人提起要讓對方去那餘下的位子坐,夥計過來與我們說了聲抱歉,我搖搖頭,這樣也是好的,這樣寧靜的日子可不是輕易能夠得到的。
遇上了,便是緣分。
在籬笆處偶然發現一枝紅梅,我驚奇地跑過去看,卻見是一枝折梅,好奇地向夥計詢問,那夥計也是熱心,也趁著空閑與我們聊了起來。
“我們家掌櫃是個烈性女子,這紅梅最是她喜愛之物,據聞先前她與自家夫君浪跡天涯之時專愛挑那有紅梅盛開的地方。如今留了下來,她心中念叨著愛人,便以這紅梅作為念想,圖個安穩。”夥計像是想到了什麼,遠遠地看著籬笆旁的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