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來的人最後自盡了。這確實讓我措不及防,我和淮南前去查看之時他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像是早已料到這副模樣了。我確實有些氣惱,他的心裏打著小算盤,叫我如何都猜不出來,索性的,便任由他去了。
雨停之後我們便繼續前行了,南歌比起之前更是沉默了,就連木二也暗地裏詢問她怎麼了。該說怎麼了,大約,是害怕了吧。
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無論任何藥物都起不了作用,可將穆依急得團團轉了。如果真的如南祈所言……
“難道這個世間就沒有人懂得解這蠱了嗎?”替南歌診過脈之後,穆依躲著南歌在我麵前氣急敗壞地說道,今日我們便可以到達安國境地,從唐國皇宮離開到如今,已是過了十一日,還有九天,還有九天……
“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守和,到今日我才發現,她是一個比你更倔強更堅強的人,明明隨時都會昏倒,身體上的疼痛也決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但是她從來沒有喊一聲痛,也從沒有落過一滴淚。真是個奇女子啊!”
穆依感歎著,聲音卻懷著濃重的哀傷。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甚至,我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南歌和關嶺。
馬車再次啟程的時候南歌靠在我的肩上,右手緊緊地抓著我的手臂。我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撫她的不安。
“守和……”她低聲喚了我一句,我低頭看著她,隻見她低著眼,一縷發絲逗留在她的臉上,讓她顯得更加虛弱和蒼白。似感應到我低頭,她艱難地抬起了頭,張了張嘴,許久才說道:“我想見他,可我又不想見他。”
“為什麼他沒有來找你,難道他會同意你自己一個人到唐國送死嗎?”旁邊的木二有些氣惱的開口,這也是我一直以來的疑惑,但是我知道,關嶺不會同意,但是南歌會有辦法讓他同樣,甚至放棄追隨。
果然,南歌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隻是更深的低著頭。我扶起她的頭,讓她得以靠在我的肩上。同時我又以眼神警示了木二一眼,讓她不要再過問此事。木二隨著將目光轉到窗外。
“山月……終於,我們終於到了。”突然間木二激動地拉了我一把,連帶著驚醒在群毆肩上淺寐的南歌。她疑惑地抬起頭,那個模樣,就好像初生嬰兒頭一回抬眼般,但一轉眼,那清澈的眼中便浸滿了哀傷。
該來的,還是來了。
外頭穆依聽得裏頭的喊聲,便撩起布簾探頭進來,隻輕輕地說了一句:“再有兩個時辰我們便可以回到軍營了。”
我點了點頭,回過神時南歌又偏過頭,像是睡著了。近來她似乎睡得多了些,難道是因為中了蠱的緣故?
我沒有多想,因在此時木二緊緊地拉住了我的手,眼中同樣充斥著各種情緒。我拉過她的手,深深地朝著她點了點頭,過了許久她才放開我的手,將視線投向窗外。
自己竟是因為身旁的人,莫名地衝淡了歸國的喜悅。我甚至想,如果時間可以停止,就算不回安國又如何?但是這一切都是如果,我既沒有能力去主宰時間,也沒有能力改變她們想要回到自己所愛之人的身旁。
這一切太矛盾了,就像沒有厚衣的人在渴望冬天一樣。
我不知道兩個時辰是多久,在馬車停下的瞬間我感覺時間過的好快。南歌醒了過來,我和木二在她之前下了馬車,而後我又將她扶了下來。我們在關口被攔了下來。我抬眼看了淮南一眼,他走到我身旁,一句話也沒說。
我悲哀的發現,我連一點證明自己是安國人的東西也沒有。守關的士兵卻將我們放行了,還恭敬地喊了一句南歌姑娘。
南歌並沒有說什麼,隻是站在我的身後,跟隨著我和淮南往前走,倒是穆依像模像樣的擠到我們前麵,我隻無奈地笑著。木二和南歌走在一起,我看得出她挺擔心南歌的。
緩緩地走過每一個熟悉的角落,連帶空氣中水汽的氣息都是熟悉的。竟是不可遏止的顫抖起來。淮南緊緊地拉著我的手,我抬起頭,透過銀色麵罩卻看到他沉靜的眼。他似乎,在意著什麼。
但眼前的一切讓我忘了去探究。我看著眼前滿滿站著我熟悉的人,每一個熟悉的麵孔,每一張錯愕而欣喜的臉,帶著那樣真實的情緒。在一瞬間我有了歸家的感覺。那一種感覺和淮南的陪伴是不一樣的,卻都讓我心中雀躍。
便是在此時,南歌突然擦過我的手臂往前走去,我順著她的眼光看著站在人群中穿著綠色武服的關嶺,他的眼光在她的身上。我抬頭看了一眼淮南,在彼此的眼中讀懂了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