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著淮南的手輕輕地泛著疼,我死死地盯著自己發紅的手。如何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許久,淩雲霜又重複了這一句話:“關嶺自殺了。”
淮南輕輕伏在我耳畔喚著我的名,我艱難地點了點頭,而後啞著嗓子開口:“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從一開始,自唐國回來開始我便料到這所有的結果。可真正麵對的時候仍是不知所措。
“將軍,前麵抓到五人小隊的細作,如何處置?”忽然聽得士兵來報,我低下眼,隻冷冷開口:“扣下來,先看著。傳令下去,集結所有軍隊,告訴他們,我要點兵。”
許久沒有人說話,我知道這讓他們都不知所措,卻是後頭的淩雲木打破了僵局:“叫你去就去,還愣著幹什麼!”
隨後那人便領命退下了。
我推了推淮南,輕聲說道:“放我下來。”
他依言將我放在地上,我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勉強振作起精神來。
“淩雲木和雲霜和我一起去,餘下的人留下來處理他們的後事。遺體便不要運回王城了,尋個清靜的地方埋了便好。把他們去世的消息傳回關家,連帶著近衛隊的人全部都記入關家族譜,告訴關冥,讓他節哀……”
南歌和關嶺是喜歡清靜的人,我知道他們願意留在這裏,即便是黃沙滾滾,也是他們願意停留的歸所。我懂得他們的,那樣的人,隻一捧野草,一掬白露,便可以安寧生活了。多麼簡單的人生,可惜上天不願成全他們。
淩雲木點了點頭,穆依遠遠地站著,隻緊緊地盯著我,我抬起頭直直看入他的眼:“阿依……”隻這一句話,便覺得喉頭一陣腥甜。隻擺擺手:“不,沒事。”
隨即轉過頭對著淮南,我分明瞧清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慌張,隻輕輕地搖搖頭。他依言朝著我點了點頭,開口道:“像這模樣該要去哪裏,回去吧。你們等會再過來找她便好了。”
說著他又矮身將我抱了起來,我的嘴角扯開一抹苦笑,將頭埋進他的胸前,任由嘴角滑落的血絲沒入他暗紅的衣袍裏。隱隱覺得他的腳步有些急切,我也沒有聽到後頭的人有任何話語。也是,他說的話,豈容他人反駁。
“你太亂來了。我從沒有別的要求,隻有一願,便是讓你不要多情,再這麼下去,我隻找一間屋子將你鎖起來,什麼都不讓你知道才好。”他將我放到椅上,便又從袖中取出手帕仔細地擦拭我嘴角那殷紅的血跡。
我拉住他的手,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瞧,他亦是沒有回避:“你早就知道了,可你還是跟了出去,為什麼?”
對於他,竟是沒有一點一滴的埋怨。也許本就知他冷酷無情,所有便也寬容了,也許……還有更多的緣故是說不出來的。
可他一言不發,隻淡淡地看著我。我從來都知道,眼前這個人的心思是不可猜的,如何都是猜不透的。這一些,我從來也是知道的。
“憑你一顆七竅玲瓏的心,關嶺的心思你早就知道了,可你卻是放任他們在那裏。我真不知該說你體貼還是說你殘酷。”感覺自己少了那麼一份溫情,更像一個長者在質問他。其實隻有自己明白,自己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向他表達心中的無助。
迷茫,隻覺得迷茫……
“我不介意。”他半蹲下身,將頭靠在我的腿上,半眯著眼。“我不介意。”
不知是該感動還是該生氣。他從來都知道我的心思,一分一毫,甚至比我更了解我。許久,他起身,從衣櫃裏取出一套白色的衣服,連帶著黑色的盔甲,又出去喊了人給我燒水。
我隻看著他裏裏外外地忙著,看著他的身影,思緒不知停落在何處。他路過我身旁之時又蹲了下來,卻是支起身子將頭靠在我的肩上,我感受著他的氣息噴灑在我的頸項上,不自覺地往旁邊躲了一下,可他的話卻讓我不由自主地僵立在原地:
“不喜歡,不喜歡你現在的模樣……”
為了這句話,我不知道他在心中排演過多少回,我甚至覺得他說出這句話比當初說要放棄一切更加慎重更加無奈,教我無路可逃。
“對不起……”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我……”話語未落他便站起,門外傳來了抬水之人的呼喊聲,淮南一下便離開了。我看著他們將水倒入浴桶後向我行禮離開,隻麻木地褪下身上的衣物,讓自己沉浸在窒息的水中。
“不喜歡,不喜歡你現在的模樣……”
耳旁響起他的聲音,一句一句,像魔咒一樣激蕩在我的心中,是我一下子變得慌亂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