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雨瀝瀝號角鳴(1 / 2)

鏡中的他眼中藏著依戀,忽然發覺我們的眼神何其相似。

幾分淡然,幾分依戀,幾分茫然。究竟是我跟了他還是他跟了我,交錯縱橫,分不清是誰的感染了誰。這樣,也是好的,至少在看著自己的時候,總能看見對方。

心中暗暗地歎了一聲,我站起身,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尋了一雙襪子,走到床邊穿上了鞋,走出來見淮南仍是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看著我。我沒有多言,隻直接走了出門。

淩雲木和淩雲霜已在門外候著了。見到我的一瞬間兩人的神色卻是不同,一是驚奇,一是安慰。不用挑明便知是誰。我朝著淩雲木點了點頭,開口道:“既是點兵,將軍在前還是我在前?”

他的嘴角扯開一抹笑,諂媚道:“自是將軍在前我在後,如何敢與你相爭?”

我隻微微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直接走在了前頭。淩雲霜也沒有多說什麼,卻是淩雲木開口了:“他……不一起嗎?”

我知他口中所講之人是淮南,便偏過頭,微微地瞧了他一眼。他一下便低下了眼,似乎在後悔自己開口說這話。我沒有回答他,隻往這熟悉的道路走著,蜿蜒盤旋,還似記憶中的一般。

“這軍營的格局該改了,一時不出事,不代表一輩子都可以安穩。多留一些心總是好的。”

“是。”淩雲木輕聲開口。

我知道他心中的不舍,也知道他從來不修改這格局的緣故。一個人守著這偌大的軍營,哪怕軍歌如何嘹亮,都是不屬於他的。我們一同長大,卻零落四方,父親更是早早便離去了,這兒時的回憶,是他唯一能夠留住的。

可這擔著太大的風險,從前僥幸沒有被攻擊,是因為二十五年的約定,如今已是過去了,安國不比當初。隻一個不小心,便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我背負著這麼多人的性命,如何都賭不起。與其留著這回憶,我更願意留著眼前之人的性命,我已是經受不起失去任何一人的打擊了。我所承諾的,卻沒能實現,卻是讓這些人,背負起我的使命。

說到底,是我卑鄙了。

“淩雲木,王城那邊有消息了嗎?”我喃喃開口,耳旁盡是擂鼓聲,一聲一聲,敲擊著我的耳膜,連帶我的心也在不住地顫抖。卻不是激情澎湃,隻是一片蒼涼。

亂世,亂世。

這樣一個名詞帶給我們的究竟是什麼。心中隻餘下一聲歎息。

“沒有,王上曾經講過,隻要守和執掌帥印,無論有沒有王召,都允許調兵遣將。隻要你手中掌握著安國兵馬的帥印,隨時都可以調遣兵馬。”淩雲木開口向我解釋,我點點頭,又問:“木二……回去了嗎?”

“沒有。”他隻幹淨利落地向我解釋,一個轉角場地變得空闊了。千軍萬馬的壯闊,紛揚的黃沙,嘹亮的號角,整齊的軍裝。

我直直朝著高台走去,坐到上頭唯一一張椅子上,淩雲木和淩雲霜站在我的後頭。我抬頭便見黑底白字的軍旗,上頭繡著一個安字。這麵錦旗,多久了……

“開始吧。”我隻淡淡說了一句,台上的其他人都轉向了我,眼中有著各種神色。淩雲木將劍解下交到身旁人手中,從旁邊走到我前頭一些,天暗沉沉的,壓抑著,春日便是如此。我知道,很快,便要下雨了。

“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想問什麼。接下來的話,我想有些人聽到過,也懂得我這話的重量。今日我便再說一次,其實無論說多少次都是一樣的。這是誓言,到死都不會改變的。”淩雲木說完這話回頭看了我一眼,眼中有我看不清的光芒,讓我的心微微地顫抖著。我隻微微低著眼,掩過我心中那奇異的感覺。

真是可笑,竟是有了愧疚之感……真是如淮南所言,是我多情了。

“我!淩雲木!這一輩子,隻願尊守和為將,為她之命從之,為她的命為自己的命,為她的安危為自己的安危,為她分憂,為她解難。這是我的誓言,尊我者尊她,否則,便視為背叛!”

那年我不過十幾歲,我仍記得烈陽照耀著他,為他鍍上一層美麗的光,時隔經年,這壓抑著的天阻止不了他說這話的慎重,鼓聲累累,卻淹沒不了他的誓言。

這是一輩子的誓言……我如何承得起這一輩子的誓言?

我站起身,緊緊地握住右手,捏緊拳頭,直舉雲霄。

“我這麼說,你們都應該懂了吧……”淩雲木回過頭,朝著我微微地笑著,不帶一絲雜質,仿若我們孩童時期。台上之人聽聞此言紛紛都半跪在地上,喊著:“屬下知曉。”